有了纽特,相同工作量花费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弗洛尔教授抱着一个花盆走进来,“嗒嗒嗒”的,砖石地面发出声响,她花盆里的植物枝节蜿蜒的躯干上生长出一片片绿叶,那些皱巴巴的纹路,一看就知道是幼年的曼德拉草。
“菲尼亚斯究竟是怎么想的,圣芒戈需要从霍格沃茨带走我的植物?居然不事先问问我……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霍格沃茨不受欢迎的校长……”
看见我们,弗洛尔教授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些,说:“里德小姐——还有斯卡曼德先生,你们可以走了。”
我和纽特面面相觑,纽特又拿出他的金色怀表看了看时间——只是这次没有嗅嗅探头。
“还没到禁闭结束的时间。”纽特悄悄说,声音小到足够只让我们两人听到。
“既然弗洛尔教授已经说了我们可以走,我们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我提起铁桶,按捺不住语气里的好奇,“弗洛尔教授,圣芒戈从霍格沃茨进货——圣芒戈也会材料紧缺吗?”
“里德小姐的敏锐程度真是令人惊讶。”弗洛尔教授又恢复了她往日尖声细气的说话方式,不过言语之间表现的语气并不令人讨厌。
“的确,圣芒戈现在紧缺某些有疗愈功效的植物,当然了——谁让现任圣芒戈院长是个尸位素餐的货色。不过你们还不需要了解这些,孩子们,快要到宵禁时间了,赶紧走吧。”
关于圣芒戈现任院长糟糕的职业素养,我早隐隐有闻:家中书房里魔法部的某份案件报告,这位院长禁止让某个被魔法植物重伤的麻瓜住进圣芒戈治疗,理由是——床位不够。
看到这个理由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圣芒戈也会有物资紧缺问题吗?床位不够难道不能用魔法解决吗?
现在想来,床位不够分明是再蹩脚不过的理由,他的真面目不过是个高喊“纯血至上”的纯血主义者。
弗洛尔教授重重放下那盆曼德拉草,我和纽特向弗洛尔教授告别,离开温室,到另一个温室放下铁皮桶。
不管弗洛尔教授心里的伤痛还有多少,今天看来,至少现在可以说是缓过来了一些。
我们沿着长廊并肩走着。不知为何今晚我走路有些东倒西歪,脚步好像在半空中漂浮,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
透亮的月光穿过一个个门廊打在我和纽特的身上,我的心绪也随之若隐若现。
布料摩擦的声响使我们之间的沉默愈发响亮,而我向来不能忍受这种安静到有些可怕的场合——整个霍格沃茨连一幅画像的说话声都听不见,对于想要“夜游”的低年级来说时间又太早了点。
总之,我决定说些什么打破沉默。
“连圣芒戈都会材料紧缺,返校好像才是不久前,外头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纽特被我突如其来的开口吓得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看向我。
“对不起,纽特。”我急忙道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关系。”名叫纽特的小獾笑了笑,带着些宽容的意味,“关于这件事我其实知道一些。”
“你知道?”我来了兴趣,不自觉走到纽特面前,开始倒着走路,“告诉我吧,纽特,究竟是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克蕾娅——这样倒着走路不安全。”
噢,好吧。我默默退回原位,毕竟我又不是什么背后长了眼睛的世外高人。
“有人在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的郊外发现了几十具真人石像,他们现在全都住进了圣芒戈。”
“怎么会这样?!”
这声惊呼落了很长一段回声,画像们的声音顿时填满了原本空旷寂静的走廊。
“能不能小点声!真是倒霉——死了还要被人打扰。”
“噢,抱歉我刚才睡着了——我们说到哪了?”
“两百年前……其实我刚才也打了个盹儿……”
真不知道我今天要说多少遍对不起。我捂上嘴,试着不再那么一惊一乍:“我以为美杜莎早就被珀尔修斯斩杀了。他们全都是巫师吗?周围有什么线索吗,是魔法生物,植物,还是药水?魔法部又是怎么说的,是由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处理,还是神秘事务司?一定有傲罗参与这件案子吧?”
“其实我知道的真的很少很少,克蕾娅。你的问题我能回答上来的只有最后一个——忒休斯参与了这件案子的侦办,和其他几个司——也许有你说的这几个,我对魔法部的司不太了解。”
“所以魔法部认为可能有黑巫师参与其中——更直接点,可能和格林德沃的扩张行动有关。”
“弗洛尔教授一点没说错。”我们走到了拉文克劳塔楼下,快要出石桥时,纽特在门廊处停下,“你真的很敏锐。”
“这简直——跟之前的火灾一样大张旗鼓。忒休斯哥哥写信告诉你的吗?”
“忒休斯没有给我写信——他很少给我写信。”纽特闷闷不乐的,想来他是希望忒休斯能多给他写些信。“是我们的妈妈告诉我的,她让我哪怕在学校里也不要降低防备。”
“可是——”我不明白,“预防格林德沃?我们可是在霍格沃茨啊——霍格沃茨很安全,不是吗?”
“至少她认为不是那么安全。”纽特的回复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有风吹过,我颤抖着裹紧校袍,朝天上望去。厚重的云层不知不觉间将月亮藏起,没有留下一点边缘。此刻指引我们道路的只有道路两边烛台里燃烧的蜡烛,跳动的火焰被风吹得一边倒,又跳回来继续担惊受怕地燃烧着。
我不停地摇头,纽特看着我欲言又止。
“不会的。如果霍格沃茨都不安全,我们也不会待在霍格沃茨了。”
我确定这话没有安慰到任何人,甚至我自己。
转过头,我捕捉到纽特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开口:“纽特,我们不能一直置身事外,对不对?”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被卷入这场漩涡。”
我从未感到黑暗离我如此近,直到与我相关的人死于幕前。那张过去的照片没有分秒不在捏紧我的心脏。有什么好在意的呢?通往永恒的进程中,牺牲是必然的——可我只想要他们好好活着,我不需要永恒,各种意义上的。
我们在格兰芬多塔楼下停住脚步,我催促纽特回去,竟没有意识到,他本可以在进入四合院的时候就和我分开。
纽特说:“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吗?”
我需要。
我不住点头,纽特和我一起踏上了楼梯。
“赫奇帕奇,你们的公共休息室在——那边!”左边的一幅画像里,蕾丝边领的公爵摇摇晃晃,随手指着一个方向。
“布拉特公爵,您还是专心喝您的酒吧,德拉斯卡尔女士又没有邀请你参加她的茶会吗?”
布拉特公爵唉声叹气:“真是难以理解——无法理解!我是如此的英俊迷人,她也看不进眼里……”
在布拉特公爵难听的嚎叫中,我拉着纽特偷偷走开。我们继续爬着楼梯,随口跟另一幅画像道了晚安,画像里在湖边梳洗头发的少女温柔地向我挥手。
“你看起来跟这些画像很熟。”
“噢,你知道,没有他们帮忙,我的夜游就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我们走到了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夜游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要进来坐坐吗,纽特?”我忍不住想逗逗纽特,“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我们的口令。”
纽特瞬间红了脸,谁让他这么白呢,导致一点红色在他脸上都这么明显!
“我想还是不了,我应该——我也要走了,回地下室里去,你知道的,就是厨房旁边的那一堆木桶——晚安,克蕾娅!”
没等我的回应,纽特一溜烟跑下了楼梯。
“我见过这么多其他学院的小子,这么害羞的还是第一个!”胖夫人如此评价道,“你知道我是不介意让他进来的吧?他看起来挺友善的。”
“是的,胖夫人。纽特是个非常好的人——波本。”
“我太喜欢这次的口令了,波本威士忌真是麻瓜的伟大发明。”胖夫人咯咯笑起来,给我开了门,我立刻钻进去。
一进公共休息室,那股阴寒气就自然而然消散了,我飞快躺进无人的壁炉沙发,刚刚的风真的有点烈。
然而一沉溺在安全的环境里,我的大脑又自动回忆着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危机。从德国村落的火灾到奥特里·圣卡奇波尔的郊外石像,他的足迹逐渐遍布全洲。
爸爸对我隐瞒大火的事,不久后它就出现在《预言家日报》上;纽特的妈妈甚至在石像事件还没有任何头绪时就写信让他多加提防。
而我们在霍格沃茨的生活竟还像往常一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一些常见的校园意外,一切是那么安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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