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绰的第二首马球诗在看台上引起了一阵轰动。
云安郡主激动地拉着刘绰的手,称赞不已。“先生这么短的时间就作了两首诗出来。既有气势,又有深意,真是厉害!”
顾若兰崇拜地看着她,“绰姐,你就是那文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李二则是一脸自豪地看着刘绰,他的绰绰不仅才华横溢,更是勇敢聪慧,让他怎能不为她骄傲。好一句‘一杖击出见真修’,她这是不是在一语双关地回击裴瑾的挑衅?
而舒王妃母女和晋阳公主母女的脸色则有些难看,她们原本想借此机会让刘绰出丑,却没想到反而让她大放异彩。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瑾和宝安郡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满和嫉妒。
宝安郡主咬了咬唇,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这比上元节那两首可差远了,想来这才是刘学士的真正功力吧?”
顾若兰反问道:“郡主若觉得不满意,大可自己作两首诗来听听啊!”
这就有些太露骨了。刘绰毕竟是钦封的内文学馆学士,刁难的意味若是太浓,便是摆明了不给圣人面子。
裴瑾道:“我们又不以才女自居,作不得诗又如何?有本事你来啊!”
顾若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别说如今顾少连已经是吏部尚书,就是上回在杏花楼里她也是管你是赵三娘还是什么县主,说怼回去就怼回去。若是不拦着,她怕是马上就要来一句,“你是谁啊,你让我作诗我就得作诗?”
这次不同,晋阳公主和舒王妃都在呢。裴瑾姓裴,剩下的几个可都是李家人,还是皇李。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李二笑道:“本就是随口吟诵助兴的诗句,又不是来参加斗诗大会的。何必如此当真?”
他就是忍不住要揶揄一句。
“是啊,咱们今日不是来看马球比赛的么?”刘绰看了一下场间战况,问顾九道,“哎呀,那位郎君是谁?骑术真是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顾九被转移了注意力,扫了一眼脸色微红的李畅,八卦道:“那是郭鏦,乃是德阳郡主的未来夫婿!”
刘绰也注意到了,李畅的视线其实一直有意无意地跟着那位郭郎君。
舒王妃眼珠一转,随即笑道:“都是我不好,原想着让刘学士作两首诗来助助兴,若是因为这个扫了大家的兴,那便不美了。台郎说的对,咱们还是先看比赛吧!姑母您瞧,今日咱们畅儿看比赛可是够专注的!”
晋阳公主配合地表演起大笑。
“这个郭鏦想来身份不凡,跟广陵王妃是不是一族的?”刘绰悄声问李二。
李二笑着道:“何止是一族,他们两个是亲兄妹!都是升平公主所生。”
升平公主是晋阳公主的姐姐,论起来跟圣人才是一辈人。女儿和儿子却是跟自己哥哥的孙辈配的姻缘。刘绰忍不住脑洞大开,这要是刘谦在场,一定又要感慨皇族的辈分乱了。
看见刘绰的表情,李二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这有什么。郡主们虽身份贵重,却没有那么多合宜的郎君可与她们匹配。那便不如亲上加亲,让家里迎娶过公主的人家再迎一两位公主进门。咸宁郡主的未婚夫婿郑何也在下面比赛呢。他出身荥阳郑氏,是肃宗皇帝的外孙,母亲是皇姑纪国大长公主,算起来跟圣人是一辈人呢!”
刘绰闻言,忙伸长了脖子搜寻起郑何的身影来,“哪儿呢,哪儿呢,长得如何?”
李二忍俊不禁,“就是那个,刚刚给郭郎君喂球的人。”
“这两位郎君看着比郡主们要年长几岁啊!”刘绰小声评价道,“郭郎君蛮结实的,那位郑郎君长得倒是不错!”
“绰绰,你就这么喜欢看美男子?”李二假意吃醋道,“看来我还是得下场一展身手,好让绰绰也这么看看我啊!”
刘绰看了看李二的俊脸,调皮道:“你别多心,他们可都及不上你好看!”
一旁的顾九酸的不行,“哎呀,真是腻歪啊,我还是多吃点东西压一压吧!”
没多久,胜负已分。郭、郑二人所在的红队胜了。德阳郡主和咸宁郡主脸上不自觉透出一层得意之色。
下一场即将开赛,李二的同龄伙伴们也到的差不多了。他们身着红色队服站在球场边冲李二喊道:“台郎,快来!我们可就等你这员猛将了!”
除了韦澳等人外,刘绰还认出来其中一个少年郎君。
那人她在李二的生日宴上见过,当时李二只是简单介绍了一句太原郭氏,郭銛,家中行四。
他也大方地道:嫂夫人喊我郭四郎就行。
如今看到他热切地跟刚下场的郭鏦说话,刘绰才真正搞明白人家的出身来历。他是汾阳王郭子仪之孙,升平公主与驸马都尉郭暧的幼子。广陵王妃郭氏一母同胞的弟弟。
刘绰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裴瑾总觉得她不属于他们那个圈子了。
虽说彭城刘氏比寒门要强上许多,至少他们一家人一入长安就能在新昌坊买下一座不小的宅院。而刘坤有一多半的同僚在长安都是租房子住的。可跟这些人比起来,她家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
“来了!”李二微微一笑,点头应允。“绰绰,我这便去了!”
“好!我会到场边给你加油的!”
没人注意到,李二刚离开,舒王妃便转身对身边的女史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新的比赛就已准备就绪。
两队选手身着鲜明的球衣,一队红如烈焰,一队蓝似深海,各自骑乘着精壮的马匹,手持球杖,蓄势待发。
球场中央,摆放着一颗如拳头大小、中空、用特殊木料制成的马球,静静等待着被赋予生命。裁判手中的旗子挥下,马球比赛正式开始。李德裕一马当先,抢先于对手挥杆击球,动作矫健,球技娴熟,马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飞向球场的一侧。
李德裕身着红色球衣,作为红队的队长,展现出了非凡的马术和球技。他策马奔腾,巧妙地绕过对方的防守,每一次挥杆都准确无误,引得观众席上阵阵欢呼。
刘绰跟顾若兰也下到了场边观看比赛。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德裕的每一个动作,一颗心随着马球的每一次飞转而跳动。
有两个美少女在一旁观战,李二队里的郎君们斗志更加昂扬了。郭四郎跟李二配合默契,接连打出几个好球。
“好!想不到,这位郭四郎,马球打得也如此好!”刘绰赞叹道。
“那你家李二不是打得更好?”
“他马球打得好,我六年前就听纯阿兄说过了。自然不觉得奇怪!”
蓝队的队长也不甘示弱,带领着队伍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两队在球场上你来我往,争夺异常激烈,马球在球杖下飞速穿梭,观众们的情绪也被推至了高潮。
“绰姐,郭四郎跟我一样都是七月里生的。但你得先给我做生日蛋糕吃,然后才能是他!”刘绰正看得入迷,顾若兰突然凑了过来,霸道发言。
刘绰忍不住调侃,“看来你的生日比这位郭四郎要早上几天!我瞧他倒生的不错。二郎生辰时,也一直围着你打转。你却一直淡淡的。难道他的才貌家世也入不了顾尚书的法眼?”
顾若兰道:“除了庶出的大兄,他家这几个郎君可都是要尚公主的,别看郭二郎娶的是长林公主的女儿,那可是代宗皇帝最宠爱的外孙女。我祖父是不会让我去跟这么一帮妯娌打擂台的。绰姐,可不是谁都能有你这样好的运气,早早就能跟心仪之人定亲的。”
听了这话,刘绰其实有些心虚。她也没想到,李二竟真的向她家提亲了。尤其是现在,她已真实地感受到自己阿耶当年说的两家门第悬殊的意思。
原本按她的规划来,她总觉得自己还太小,事业要紧,婚姻之事尚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若是早知道在古代也能像宋氏五姐妹那般,选择终身不嫁。说不定,去年她真的不会答应李家的提亲。
那时,她真的以为作为一个古代女子,根本没得选择。那时的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李二的感情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突然,蓝队的一名选手策马疾驰,以惊人的速度突破了红队的防线,他的球杖猛地一挥,马球如离弦之箭,直冲球门而去。观众们屏息以待,只见那球在即将入门的一刹那,被李德裕巧妙地一挡,改变了方向,飞向了另一边。
红队抓住机会,迅速组织反击。李德裕与队友之间配合默契,几个传球之后,球来到了他的球杖下。他深吸一口气,瞄准球门,用尽全力一击。马球迅疾如电地穿过木板上的球洞,稳稳地落在了网中。
“红方得筹!”裁判高声宣布,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红队队员们欢呼雀跃,举着球杆庆祝。
李德裕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场边的刘绰身上。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刘绰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男人可真帅气啊!
看见李德裕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她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欢笑着冲李二放肆大喊:“二郎,威武!二郎,帅气!”
比赛即将接近尾声,红方领先五球,胜负已然分明。但场上的每一次挥杆,每一次攻防,仍旧牵动着观众们的心。
突然,场上发生了意外。蓝方有一名骑手失控,他用尽全力击球,球杆却脱手而出,径直飞向刘绰和顾若兰。
由于事发突然,顾若兰吓得呆愣在当场。好在刘绰跟着李二练了几个月剑术,反应十分迅速,千钧一发之际,她眼疾手快地拉着顾若兰躲开了。球杆擦着她跟顾九的脑门飞向了场边。
“好家伙,这要是招呼到身上,咱俩可就得破相了!”惊魂未定的顾九愤怒地看向球杆的主人,“我看他分明就是输不起,故意的!”
球场边一片混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第一个冲到刘绰顾九二人身边的,竟是准备参加下一场马球赛的舒王李谊。
他见刘绰还没站起身,以为她是吓得脱了力,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绰绰,你没事吧?”
虽未看到刘绰有明显得伤势,他还是大声呼喊着太医。
“你瞎啊!”顾若兰正像个发怒的斗鸡,气势汹汹要找球杆主人算账。听到李谊情急之下毫不避讳地喊出绰绰二字,愣是把剩下要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舒王冲过去的这一幕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议论声四起。舒王妃的眼中闪过错综复杂的情绪,便是没能毁了刘绰的容貌,她的计谋似乎也已经得逞。至少李谊对刘绰的心思已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有些损伤她自己的颜面,但赵郡李氏若是不想夜长梦多,便得赶紧把婚事办了。不过一个小门户的女娘,何至于非要等回到长安再迎娶。
“我没事,谢殿下关心!”刘绰拉着顾若兰起身道。
“那就好!”李谊声音轻柔,转头却眼神凶狠地看着球杆主人的方向骂道:“混账东西!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那少年郎慌不迭地从马上下来,腿都被李谊吓软了,求饶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失手,失手罢了!”
围在场边观看比赛的人不在少数,那球杆砸过来的准头便如专门瞄过一般。
李谊冷冷道:“休要狡辩,此事我自会找你姑母算账!”
双方比赛已然暂停,李二赶了过来,急切道:“绰绰,没事吧?”
他上下左右将刘绰检查了一遍,发现她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多亏了这些天跟你练习剑术。否则,我还真可能躲不开!”刘绰笑着道。
郭四郎虽下了马,却也没敢靠顾九太近,红着脸道:“你没事吧?”
顾九也有些不自在,“没事啊,绰姐姐身手矫捷,将我护得可好了!”
“那就好!”说完,郭四郎愤怒地看着还在告饶的少年道,“十一郎,你这手若是连球杆都握不稳,不如趁早剁了去!”
蓝队的队长也骑马过来了,听了郭四郎的话不忿道,“四郎,你这话就说得太重了。打起马球来,战况激烈时失了准头,下手没有轻重,球杆脱手,或是将球击出场外,都是常有的事。十一郎又不是故意的。”
李二道:“高平郡王,十一郎马球打得如何,你比谁都更清楚。他今日可是一人独得三筹。往日打马球,又何曾见他有将球杆甩出场外的时候?”他指着已然落地的球杆道,“这是击球不成甩脱出去该有的力道?分明是瞄着人的面门去的!”考虑到刘绰的名声,他必须把这事从李谊身上撇干净,“打马球自是有输有赢,技不如人,再战便是,冲同行女眷动手算怎么回事?”
郭四郎也道:“是啊,输不起就别玩!”
顾若兰目睹了一切,到此时心中也明白了过来,这怕是舒王妃精心策划的一场戏。无论成败都可以用比赛失手搪塞过去。她走到刘绰身边,低声说道:“绰姐,你要小心,那个舒王妃恐怕没安好心。”
刘绰也没想到,舒王府女眷那个马蜂窝的尾后针来得这样快。
此前,她分明已经立场坚定,态度清晰地拒绝了舒王。
可为什么还是被针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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