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默然,回握住老国公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含着浑浊泪水的眼里噙着一抹悲怆。
夫妻俩正兀自想自己的心思,太夫人突地记起来一事,问道:“今儿,老三媳妇不是也见了你?她见你做什么?”
平常这样重要的谈话,容氏是没资格参加的。
三房这是要发力了吗?
别老大还没按下去,又浮起来老三。
说曹操,曹操到。
老国公正要回答,外头传来汤嬷嬷的声音:“老太爷,老太太,三太太求见老太太。”
老国公头疼:“她怎么又来了?汤嬷嬷,去告诉三太太,就说老太太已歇下了,叫她回去。”
汤嬷嬷正要应声,太夫人则嗔瞪了老国公一眼:“家里女眷的事,总该是我能知道的吧?汤嬷嬷去请三太太进来。”
她倒要听听,老三媳妇找她为的什么事。
老国公无奈,突然笑了笑,避嫌去了內间。
容氏很快进来,脚步急促,噗通跪下,请了安,便切切地道:“老太太,媳妇是来问一句,上辈子,明辰是不是娶了位平妻?是哪家的闺女?”
她反复琢磨施明珠的话,感觉那位平妻,就是第二世施明辰的原配嫡妻。
太夫人见她行跪礼,唬一跳,听了这话,又唬一跳。
她忆起前生,容氏居然也知道了,那还有谁不知?
窈丫头知道吗?
知道她两世没有护住她,是如何想她的?
念头一掠而过,太夫人先顾着眼前的事,不由懊悔,该听老头子的话,不见这容氏的,听听她问的什么糟心问题!
“谁告诉你平妻之事的?”反问了一句,太夫人反应过来,“是珠珠?”
容氏便将施明珠的话重复一遍,期期艾艾道:“……虽羞于启齿,但老太太是自家人,媳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三房如今最紧要的事,是子嗣。
媳妇是日也盼孙子,夜也盼孙子,若明辰早些成婚生子,多生几个,过继给明奎和明秣,他兄弟两个也能早些定心。”
施明奎和施明秣因为太监的事,兄弟俩快废了。
若有子嗣,精气神自是不同,到时必能重新振作。
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盼孙子做什么?磋磨他们吗?你们三房倒是有孙子,谁肯好好教养他了?长房二房嘴上没说,可心里哪个不恨帆哥儿?
帆哥儿走到那一步,与你们做父母、祖父母的不慈,大有关联!当然,我与老太爷是罪魁祸首,这错,我们认。
你们要想娶媳妇,养孙子,须得先端正养孩子的态度,没这态度,倒不如不生的好,不生,反倒是保全家平安。”
容氏脸色涨红,讪讪的:“老太太,媳妇早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些年与三老爷别苗头,耽误了明奎他们几个的教养。
如今已是悔过,帆哥儿那里,我也在尽力弥补。只是,帆哥儿做了先知梦,已有上辈子的认知,异常顽固,媳妇做了许多努力,他也不肯与我亲近。”
太夫人心想,自作孽,不可活,老祖宗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罢了,三房再烂下去,大概真要完了。
“我只问你一句,明辰有了孩子,你是不是要抛弃帆哥儿?”
容氏一惊,忙摆手:“老太太想哪里去了?谁放弃帆哥儿,我也不可能放弃他的。这孩子可恨,那是上辈子的事,我只可怜他,别的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
太夫人突地陷入沉默。
容氏惴惴不安,不知这般沉默是为何。
半晌,太夫人缓缓道:“明辰上辈子的那个平妻,是杜家姑娘,名为金蕙。你不认识她,老二媳妇常驻边关,与世家夫人们来往,当是识得她的。”
平妻这件事,施家确实对不住谢青黛。
上辈子,她为谢青黛做过主,但这孩子太刚烈,性情执拗,与明辰闹得不可开交,明辰也是个倔性子,夫妻俩处不到一块,她也不能强按牛喝水。
后来,施明辰娶了平妻,是娶了人之后,她才知晓的,已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他们一团乱地过日子。
谢青黛貌似也是重生的,若得知施家抬妾为妻,明辰娶杜金蕙为妻,恐怕与施家之间的芥蒂更深。
但施家名声败坏,施明辰在京城根本找不到媳妇,为子嗣计,娶杜金蕙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太夫人也不幻想施明辰将来建功立业后,百家女上门求亲的画面了,摆摆手,疲惫道:
“既告诉了你,你们三房自去商议给明辰娶媳妇的事吧。若能早些定下来,就早些定亲,最好赶在窈丫头出嫁之前。”
容氏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多谢老太太告诉,媳妇这就去与明辰商量。”
只是,为何要赶在施窈出嫁之前呢?
容氏脑子里闪过这个疑问,但没多想,见太夫人明显不想与她多说,便喜滋滋地退出去了。
內间的老国公,反复琢磨“窈丫头出嫁之前”几个字,心头一凛,一时悲从中来。
*
不提容氏怎么喜气洋洋与施明辰商量娶媳妇,今儿是端午节,国公府的粽子也送到了家庙。
郑氏与龚璇都是甜口,二人一边含泪,一边吃咸粽。
送来的粽子多,二人各吃了一个,便去敲木鱼念经了。
龚璇敲着敲着,昏睡过去。
郑氏不爱念经,奈何这家庙里除了佛经,便没旁的书,她除了念经,便没旁的法子打发这难捱的时光。
她站起来,舒展跪麻的腿,踢了龚璇一脚。
龚璇蜷缩在小小的蒲团上,没动静。
她正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母亲教导她,要听姨母的话,要对姨母唯命是从,姨母是世子夫人,将来会是国公夫人,讨好姨母,她们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龚璇少女时期读过几本书,也曾清高过,但稍稍认清现实后,她便明白,母亲的话才是对的。
她的母亲与姨母是亲姐妹,姨母是嫡姐,母亲是庶妹。
一个嫁入镇国公府,是当家主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一个嫁给贫寒举子,用嫁妆补贴婆家,生了三个孩子,举子才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地考了个同进士。
她父亲是靠着母亲讨好姨母,才得了个七品芝麻官。
父亲放外任的那天,她陡然清醒,不仅讨好姨母,还讨好姨母最宠爱的女儿,与施明珠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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