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骥进得内室,看到沈藜已经收拾妥当换上新衣,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点堵。
今日这事,着实让他在沈长梨面前丢尽面子。
脸色不大好,萧云骥不看沈藜讨好的笑脸,直接冲冬梅一声冷硬,“冬梅,去为夫人准备浴桶。”
一听要沐浴,沈藜咬着唇红着脸双手紧紧抱着萧云骥的手臂,“阿骥,我要你和我一起沐浴——”
若是之前,萧云骥定然欣喜,可这满屋的大便味还未完全散尽,他心口堵的慌,没有任何旑旎心思,将手从沈藜手臂中抽出来。
“阿藜,别闹!你自己沐浴,我想起,还未付沈小郎诊费,必须要去追她。”
沈藜面上立马不悦,“为何还要付她诊费?她为太子殿下看病,银子不该由太子妃出吗?东宫的财权都掌在她手中,凭什么还要让我们付诊费?前儿个,陛下赏赐给东宫那么多好东西,全让她封入府库,一点都未赏给我们。现在我们手里的银子大部分都是我哥赚来的——”
“阿藜!”
萧云骥阴着脸怒不可遏地打断她,“太子是我们的父王,他病重刚刚好转,皇爷爷没有赏赐沈长梨,却厚赏了东宫,这说明什么?说明皇爷爷对东宫甚是看重,父王和我的地位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撼动的。可这份厚赏,皆是因为沈长梨的妙手回春。
现在父王还卧病在床,太子妃不赏,难道我们也无动于衷装憨卖傻吗?你若心疼银子,云秀殿的银子我一分都不动,我会直接从东宫库房里支取。以后,不要再让你大哥往东宫送银子了,本殿用不起——”
说完,萧云骥转身就走。
“阿骥——”
沈藜哭着跑过去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他,自从成婚以来,他还从未对她发过火,如今她不能再怀上孩儿,他体会过她的感受吗?
沈藜将脸贴在他后背,抽噎着道,“我不是心疼银子,我只是心里不舒服,阿骥,你是不是对沈长梨起了心思?刚才,我看到你在回廊竟然抱着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
萧云骥气的转身怒斥,“沈小郎被花枝险些绊倒,我不过是伸手相扶。即便不是她,换成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倒是你,今日整出这一出究竟是为什么?那个药方子,你明明已经请王太医看过才放心食用,今日为何又要陷害她?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让我有多难堪。”
沈藜撇着嘴一下子哭倒在他怀里,“阿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真是那药有问题,我还不是盼子心切——”
说起孩子,萧云骥心头一软,无缘无故折了两个孩子,想想她那时受的罪,叹息一声,紧紧搂住她,轻拍她后心。
“行了,既然相信沈小郎,那我再去求她为你开些药,身子终究是要调养好。”
沈藜这才破涕为笑,她踮起脚轻轻吻在他唇边,“我知道你终是心疼我。”
萧云骥抱住她长叹一声,“我们是夫妻,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只是阿藜,别再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吗?现在东宫需要沈小郎——”
沈藜咬了咬唇,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却大度地笑着将萧云骥推开。
“不是说要为她送诊金?快去吧!相信她这会子还未走出东宫。”
萧云骥欣慰地笑笑,捏捏她的脸蛋,“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沈藜深情地点点头。
萧云骥转身离开,沈藜眼中的深情立马消失无踪,她冷哼一声,咬牙切齿。
“半夏,告诉爹,我要沈长梨死。”
沈长梨慢悠悠在东宫走着,想着今天的事,她得意勾了勾唇。
沈藜腹痛,自然是她为她下的药,原本只是想治治她。没想她竟直接诬告她之前开的药有问题。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她这段时间频繁往来东宫,沈藜心慌了。
她依旧还在怀疑她的身份,沈薇,就是扎在沈藜心头的一根刺。
既然是刺,她就要扎的她更痛。
想着今日她那一通大便熏的满屋子的人当着萧云骥的面大吐特吐,她心头特解气。她就是要让萧云骥看清楚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死去的沈薇对他贴心贴肺欢喜,他却弃她于敝屣。沈藜口蜜腹剑,他却将她当成宝。
萧云骥,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他觉得,娶了沈藜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喂,想什么呢?魂都没了。”
沈长梨抬起脸,毫无意外地看到李鹊华。
最近这段时间她频繁来为太子殿下看病,李鹊华便找着理由也是三天两头往皇宫跑。
“今日你又是找着什么借口来东宫的?”
李鹊华淡淡一声,“太子病情好转,陛下都厚赏了东宫,李家自然得前来恭贺,送了一车珍贵药材。”
沈长梨咂舌,“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陪着我,难不成我来东宫,还能遇到刺客不成?”
李鹊华冷哼一声,“难说。”
“此话怎讲?”
李鹊华瞄了她一眼,“你最近为太子看病,名声大噪,若是有人不想让太子殿下的病情好转,你就成了众矢之的。”
沈长梨深了深眼,“放心,爷派慕龙一直跟着我。”
“再好的暗卫也进不来皇宫,我哥的意思,要做到万无一失。”
沈长梨抿抿嘴,“最近你常出入皇宫,可有打探到当年那个乐师的消息?当年那么大的丑闻,宫中的老人不可能忘记他的名字。”
李鹊华面无表情,“除了后宫嫔妃,当年知道那个乐师名字的人都死了——司乐坊、宫中的太监宫女,禁卫军——慢慢的都被陛下清理掉了,这些人都已经不知被换了多少批,如今只剩下宫中后妃。可谁都不敢提及当年事,想必陛下已经对她们下了密旨。”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若婉公主回来了。”
李鹊华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她,“你与若婉公主从未见过面,为何如此执着查当年的那个乐师呢?”
“唉。”沈长梨幽幽地叹息一声,“因为付摇蕙最近穿金戴银地让我嫉妒了。”
李鹊华眸光一闪,脸色微变,“你是怀疑付摇蕙是当年若婉公主的那个孩子?”
“聪明!”
沈长梨打了个响指,“之前我从红绫嘴里知道,李夫人对付摇蕙甚是看重,只说她是李夫人千挑万选的,也是为萧衍准备的通房丫头。萧衍对她的关照也很不一般。
处处忍让,护着她,即便她闹出人命关天,他也不曾有任何惩罚。付摇蕙自小便与他一起长大,你说,什么样的福分才能陪着皇子一块长大?”
李鹊华瞄着她,“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沈长梨眼一瞪,“我会吃她的醋?爷不可能再要她。”
“为何?”
“她已不是处子身。”
李鹊华一惊,“谁会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挖他的墙角?”
沈长梨眼一眯,“那自然是该死之人。”
“你猜对了。”突然李鹊华冷不丁一声。
沈长梨一下子顿住脚,“那个乐师姓付?”
李鹊华抱着臂撩她一眼,“付俊生——”
“果真如此。”沈长梨缩着眼,“是王淑妃告诉你的?”
李鹊华摇头,“是太子。”
沈长梨惊得一下子瞪大眼,“太子怎么会轻易告诉你?”
李鹊华傲然地道,“因为李家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让太子殿下吐出那个名字。”
沈长梨心头狂跳,她不过是让李鹊华尽量地向王淑妃打听,毕竟是亲戚嘛!可她没想到李家为了她这个要求,不知与太子做了怎样的交易?
“李家付出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我哥说,你不会无缘无故打听一个名字,既然是你想知道的,李家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沈长梨有点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她才轻声道,“付摇蕙与襄王已经有了首尾,按说她早该被襄王接进府,即便做不成正妃,允个侧妃之位,襄王还是能够做到的。可她偏不走,依旧滞留在靖王府做奴才。我担心她已经成了襄王的棋子。”
李鹊华想了想,“如今若婉公主回了京,即便成了下堂妇,可公主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付遥蕙是她的私生女,暗中定然会对她照应一二。你的担心是对的,若是付摇蕙有什么图谋,若婉公主一定会帮她。”
“所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愿李家的付出是值得的。”
二人边走边说,眼看就快要到前殿,耳边突然传来一缕琴声。
琴声婉转幽咽,情意缠绵,像是深闺女子在思念自己的情郎。有怨有恨有情,忘不掉,得不到,那种无奈竟然在琴声中表达的淋漓尽致。
足见弹琴之人琴艺之高。
就连沈长梨这般对琴音一窍不通的人,也不由心生感慨,“唉,自古有情总比无情恼,奈何人间痴情多。也不知东宫究竟是哪位美人爱而不得这般幽怨?”
李鹊华瞟她一眼,意味深长,“是太子妃玉流凝。”
下一秒,沈长梨的感慨就像被蛇咬了一般,倒吸一口气,瞅着李鹊华酸溜溜一句。
“这是在向谁倾诉深情呢?太子的病虽然好转,但那身子,想做人夫,现在也做不成啊?太子妃这是憋的太久,借琴声来纾解心中块垒?”
“真酸!”
李鹊华没好气一声,“你怎么不说是为靖王殿下弹的琴呢?”
“姑娘,傻了吧?”
沈长梨对她抛了个媚眼,“她现在可是萧老九的嫂嫂,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小叔子,这不是直接表示要给太子戴绿帽子吗?如今太子殿下的病情刚好,她就这么骚,是真不想做这有名无实的太子妃了吗?”
李鹊华自然不知道’绿帽子‘是何意?但瞧着沈长梨没安好心似的贱笑,心里就明白了那层意思,她故意刺她。
“想必现在玉流凝弹的这把琴就是当年靖王给她的定情信物——比翼。”
沈长梨脸色一僵,果然笑容再挂不住,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你是说萧老九当年送了一把名叫’比翼‘的琴给玉流凝?”
“玉流凝才情满天下,一把琴不知迷倒了京中多少世家子弟。当年她与靖王两情相悦,陛下都已经允了婚。可没想,最后竟然生变,玉流凝竟成了靖王的嫂嫂——从那之后,靖王再不曾踏入东宫一步。”
沈长梨脸色有点青,摸着下巴,哼一声,“玉流凝这是不甘心不死心,对萧老九旧情复燃了啊!一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山水画没能勾住萧老九的心,如今这是借着’比翼‘来叙说衷肠,在招萧老九的魂呢!”
李鹊华有些好笑,“行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天下都传,靖王殿下可是将你宠到了心尖尖上,他与玉流凝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咦,不对啊!”沈长梨突然轻咦一声,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闪着狐疑的光。
“有何不对?不就是弹了一首曲子——”
沈长梨挑着眉梢看她,“玉流凝为何会在此时弹琴?萧老九又不在。我来东宫数次,从未见过她。即便现在太子身子有所好转,她也不曾前来探望,现在弹琴为哪般?”
李鹊华也摸着下巴不得而解,“是有点不正常——”
她话一落,答案就来了。
就在离两人站立的通往前殿的回廊的尽头,月亮门边,一个穿着尊贵的亲王蟒袍,身披华贵的狐狸大裘的男子正缓缓跨过月亮门走过来。他身姿挺拔,风华绝代,一张刀斧神刻的俊颜,简直是这世间再无人能及的美貌。只是那眉眼深重,微垂着头,好像也处在尴尬之中。
沈长梨一看见他就乐了。
冲着李鹊华一抬下巴,“瞧,答案来了。”
李鹊华自然也看到了萧衍,抿抿嘴,眉眼间溢着好笑,“玉流凝也太胆大了,太子的病情还未刚刚好转,她就这样明目张胆,若是再被她气出病来——”
沈长梨唇一勾,“放心,太子的心宽着呢!这么多年都不碰她,说明她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或许当年的别嫁,就是一场交易。也不知,玉流凝想从太子这里得到什么?值得她舍弃萧老九自毁一生?要知道,她如此做,对于循规蹈矩的萧老九来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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