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沁心地勾唇一笑,抱着她转身坐到床沿上,端详着她的脸,调戏地道,“阿梨这是等不及了?一日不见爷,便思之若狂。这么晚了,还让甜宝约爷过来,究竟意欲何为?”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白日不是见过了吗?今晚约你来,也是因为心里有点不安。”
萧衍一挑眉,“是担心雷鸣?”
沈长梨咬了咬唇,神色变得有些严肃,“我都已经听说了,肖逸与西月国左贤王勾结背叛了中宁,云州城失守——这些消息是雷鸣带来的吧?他是如何逃回来的?你老爹将他关进虎山大牢是不是因为阿桐?”
萧衍微垂着眸子,对沈长梨的话没作任何回答,因为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沈长梨的心头一紧,“雷鸣能活着将消息带回来,已是天大的功劳,陛下将他关进虎山大牢,一是为了替阿桐出气,二则也是为保护他吧?毕竟肖大将军能将消息瞒得这么严实,朝中肯定还有他的同党——”
萧衍叹息一声,将她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阿梨,这些都是男人该考虑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父皇心中自有定夺。”
沈长梨却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脸上的认真有些吓人,“他会不会派你去对付肖逸?”
萧衍的眸光有些闪烁,瞄她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沈长梨却突然伸出手冲着自己的嘴巴就打,“真是乌鸦嘴,咱俩的婚期也就只有十来天,陛下再不通人情,也不会派你再上战场去对付肖逸。你容易吗?好不容易熬到要娶妻,他定会体谅自己的儿子。中宁人才备出,不差你一个。”
萧衍心里叹息一声,瞧着她含着忧色乌闪闪的大眼睛,又心疼地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口。
“阿梨别担心,你这辈子都是爷的人,跑都跑不了。爷的女人,你做定了。”
沈长梨心头一松,经他这么一说,好像她有多恨嫁似的,脸子不由有些发烧。为了掩饰尴尬,她哈哈笑着在他怀里拱了又拱,一直拱到萧衍受不住强行将她按压到床上,吻到她不能呼吸才作罢。
二人喘着粗气平躺在床上,十指相扣,半天都没说话,“爷,你不能怪我情绪不稳,我着实有些心里不安,你说肖大将军名将之后,清誉满天下,陛下对肖家也不薄,他为何要反呢?想不通,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萧衍沉默半晌,才低低地道,“今日父皇出宫去了城郊若婉姑姑的别苑。”
沈长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爷的意思,肖大将军反,是因为若婉公主?”
萧衍闭了闭眼,“至少父皇是去了解,她这么多年在云州与肖大将军是怎么过的?”
沈长梨沉思片刻,“难不成肖大将军是因爱生恨?继而想报复中宁?”
“他不傻,此事没这么简单。云亭侯在肖骐带兵远走云州时,就派出皇城司的察子跟随,最近他也离开了京城,肖大将军谋反的原因想必很快就会知道——”
沈长梨抿了抿嘴,难怪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原来玉妖精出京了。
她在萧衍怀里打了个滚,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爷,不相干的人,少提!扫兴。只要陛下不派你去对付肖逸,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衍闻言眸光一缩,紧紧搂住她,有点欲言又止,“阿梨——”
沈长梨似有所感一把捂住他的嘴,“爷,别说,睡觉——”
“好,睡觉。”萧衍从善如流,扯过被子就盖在二人身上。
云州出事,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肖家留在京城的老弱妇孺不等老皇帝下令捉拿,就自动绑了绳子跪在了宫门口请罪。原本百姓还将信将疑,一看到肖家人承认了,都不由唏嘘。
看着跪在最前面肖逸的母亲肖老太君白发苍苍的样子,许多人都有些不忍。毕竟肖老太君当年巾帼不让须眉,凭着一身好武艺,在战场上没少立下功勋。如今一切皆成空了。
老皇帝还是有些人情味的,虽然肖逸反了,肖老太君自缚请罪。他没有立马将人打入地牢,而是命禁卫军将肖家人全部禁锢在肖府,并下旨,没有皇命,谁都不准离开肖府半步,否则杀无赦。
这也算是很宽宏了。
现在肖逸谋反成真,不会再有人讨论战与不战的问题,只不过在战前,老皇帝召见了匆忙从京外赶回的云亭侯玉流觞。
御书房里,老皇帝威严地坐在御案后,双目沉沉地盯着玉流觞,“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皇帝的语气很是生硬,似是带着怒意。
皇城司的人就是皇帝的耳目,察子遍布全天下。云州是边陲重城,玉流觞不可能不派人暗中驻守。如今肖逸通敌叛国闹出这么大动静,整个云州都失守了,皇城司竟然连半点消息都未得到。若不是雷鸣冒死进京,整个朝堂都还在为肖大将军生擒了玉瓒而沾沾自喜。
玉流觞没有马上回答,殿内的烛火映在他大红的锦衣上,为他平添了鬼魅一般的妖艳色彩。他难得脸色黑沉,上前一步跪在老皇帝面前,“陛下,臣该死。”
老皇帝牙疼似的倒抽一口气,“你确实失职该死,但你死之前,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玉流觞慢腾腾从怀里摸出一大把的玉牌,一一呈到老皇帝面前,“陛下,一共二十六人,都是皇城司的精英悍将,是臣暗中派入云州的察子。可惜,全死了。玉瓒是个精明的对手,在肖大将军叛国之前,西月国就已经在云州布好了局,他们安插的暗桩,将皇城司的人摸得一清二楚。与肖大将军联手后,西月国一夜之间就拔除了这些人,所以臣在京城便成了瞎子聋子,以为云州一直风平浪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是臣一时在意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治罪。”
老皇帝脸色难看,冷哼一声,“现在即便杀了你,又有何用?肖逸背叛了朕,朕绝不能轻饶他。”
说着,老皇帝从御案后走下来,亲自搀扶起玉流觞,目光颇有深意地道,“流觞,这么多年,朕待你如何?待你玉家如何?”
“陛下待流凝恩重如山,玉家为陛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亲昵地拍着他的肩头,“朕知道,你身上有一半西月国皇室的血统,可朕从未怀疑过你,一直重用你。这几年,你做为皇城司首座,为朕确实做了不少事,朕心里有数。如今玉瓒挥师北上侵占我中宁河山,你报仇的机会也来了。”
玉流凝微垂下眼睑,“一切但凭陛下吩咐。”
老皇帝叹息一声,慢腾腾走到窗边站定,遥望着星河,淡定地问,“如今中宁与西月国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以你看,朕派谁去比较合适?”
玉流凝想了想,认真地道,“臣以为定国公最为合适,他跟随靖王征战北黎,有勇有谋,立下不少军功,深得将士们信服,对中宁又忠心不二。由他领兵前往,是再合适不过。”
老皇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傅大海确实不错,是咱们中宁难得的一名虎将,虽然脾气有些倔犟,但确实对中宁忠心不二。朕也一直看好他。可是他身上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识字。虽然上战场杀敌没问题,但兵书战报却看不懂,着实可惜。所以,朕将云衫嫁给他,就是想让云衫提点着他,能够教他读书识字,朕对云衫很有信心。”
玉流凝闻言,抿了抿,并没有说什么。
老皇帝继续道,“所以,现在单单只有一个傅大海还不够。这几年,中宁与北黎交战,劳民伤财,中宁国库再经不起长时间的打仗,必须速战速决,将西月国给打服打残再也兴不起一丝侵占中宁的心思。朕要西南边陲至少安稳二十年。”
玉流凝凤眸一眯,“陛下的意思是——”
老皇帝转身看了他一眼,感慨地道,“打仗,还得萧老九啊!朕正准备让老九与傅大海日夜兼程带兵前往,夺回云州,杀西月国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滚回西月,马蹄再不敢踏入中宁半步。”
玉流凝眉心一皱,“可是,靖王殿下还有十几天就要大婚了——”
老皇帝有些不耐烦,“是他的婚事重要?还是国事重要?”说完,他冷冷瞪了玉流觞一眼,从窗前转身又坐回御案,冲着戴公公就冷冷一声,“去宣旨,让萧老九和定国公明日一早前来见朕。”
此时,夜色深浓。
定国公府的深宅大院里,萧云衫正坐在桌前缝制着一件男袍,侍女喜鹊陪在一边绣着锦帕。主仆二人都极安静,只有鹤灯里偶尔’噗哧‘一声爆出一丝火花。
萧云衫手里拿着衣袍,心思却有些烦乱,定国公自从那日走后再未回府,这几日她感到婆母和大嫂对她越来越不满,话里话外都是她无用,勾不住男人。想着这些糟心事,她的视线不由定住了。
“侧夫人。”门外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神思,面前站着的是婆母身边的张婆子,“老夫人让你去正房去一下。”
萧云衫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天都这么晚了,平时婆母都已睡下,不知今日唤她何事?
“知道了,谢谢。”
她客气地对张婆子点点头,喜鹊乖巧地起身将一两银子放到张婆子手中,冲她福了福,”有劳婆婆了。“
张婆子握着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如今府里都知道侧夫人大方,毕竟出身皇室,身边不缺钱。现在但凡老夫人有吩咐,都争着抢着来云衫的院子。侧夫人脾气好,赏钱从不少。
喜鹊有些紧张,“郡主,都这个时辰了,老夫人唤你过去会有什么事啊?”
萧云衫倒是淡定,“还能有什么事?国公爷不回府,便都是我的错——”说完,她便带着喜鹊出了屋。
上房里,老夫人和她的大嫂王氏正坐在一起叙话。萧云衫进去屈膝请了安,王氏看到萧云衫来了,脸色有些鄙夷地撇撇嘴,端正了身形。
老夫人看着萧云衫弱不禁风的样子皱了皱眉,“你也坐吧!”
“谢老夫人。”萧云衫侧着身子,堪堪坐在椅子边上,声音轻柔,“这么晚,不知老夫人唤我来有何事?”
老夫人叹息一声,瞅着她,语气明知故问,“都这么久了,大海还没回来过?”
萧云衫一怔。
她来问她,她又问谁去?那人有手有脚,不愿回府,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得点点头,萧云衫声若蚊蝇,“回老夫人,国公爷没有回来。”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下子难看了。
大嫂王氏却得意地笑了,她瞄着老夫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娘,你瞧,您想抱孙子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弟妹真是不懂男人,想必是你伺候的不行,若不然,二弟大海年轻力壮,明明已经娶了媳妇,怎么就不想回家呢!这还不都是你的问题,郡主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给傅家留个后啊!”
她这话可谓诛心。
萧云衫百口莫辩,手紧紧抓着帕子,“大嫂,国公爷兴许是忙——”
“忙什么忙?家都安在京城了,二弟不回府,就是躲着你,不想看到你。”
“你闭嘴!”老夫人有点看不得大嫂王氏那一身小家子气,出口训斥她一声,随后缓了脸色,柔和地对萧云衫道,“郡主啊!俺知道,你门弟高贵,俺们傅家是高攀了你。可是,俺家大海也不差啊!那可是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身为定国公,娶了你,也不屈你。现在他不回家,你得想想法子,总不能让男人老是住在外面。你说,是不是你这个做媳妇的不用心?”
萧云衫知道傅家人都不识字,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又不能解释,只得轻柔地说,“国公爷手下有二十多万将士,日日操劳,他兴许是真不得闲——”
“你算了吧!俺二弟最孝顺了。如今娘都来了京城,他却不愿回家尽孝,根本就是你的问题。你别再找理由了,还是皇家郡主呢!连个男人都拴不住,幸亏你不是他正妻——”
一个太过温和的人,总是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一开始王氏还是有些忌惮萧云衫皇家郡主的身份的,可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连府里的下人都觉得她脾气真是太好了,根本就没有郡主的架子。所以,王氏也就慢慢不把她当回事,冷嘲热讽不说,怎么看她都不顺眼,那尖酸刻薄的劲,让人看着就生厌。
萧云衫半侧过身认真看着她,“大嫂,国公爷身负重任,深受陛下和靖王叔的信任,自古忠孝难两全,妾身只是个妇人,管不了男人的正事。”
她轻轻柔柔的话,却绵中带刀,一下子将王氏给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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