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里,我们摇摆不定,是因为,我们终究还有一些良心,为此,我们顾虑不休。
季沫打算娶赵芳,就像一个人饿的时候,他总要去端碗一样。
谈不上什么爱情,但多多少少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在里面的;至少,季沫不讨厌赵芳,尽管赵芳是姜公子派来的人。
而现在,他的母亲丁慕晴却在用语言直接或变相地羞辱赵芳;不管赵芳是什么样的女人,但是,现在,她是他要娶的人,那么,他就要去保护她。
就算,面对的是母亲,他无法给予正面的反抗,他也要站在赵芳面前,为赵芳抵挡住一些伤害。
“季少——”面对季沫的出现,赵芳惊讶地发出声音。
丁慕晴有一丝恍惚,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你怎么来了?”面对儿子的时候,丁慕晴的内心多少会有一些忐忑。
“我经常来的。”季沫语气平静,他走到赵芳身边,一只手搭在赵芳的肩上,顺势把赵芳揽到自己的身边。
赵芳只感觉到心脏有些剧烈地跳动,在这剧烈之中,一种满满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季少——”赵芳轻轻地扭头看着季沫,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丁慕晴看到这一幕,她的内心更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赵小姐,刚才和你聊天很让人开心。”如果可以,丁慕晴恨不得把赵芳撕裂成两半,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她的儿子?
“妈——”季沫一脸的平静,“你们刚才的话,我不多不少也听了一些。”
丁慕晴目不转晴地看着季沫,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与儿子翻脸,但必须彻底击碎赵芳从大门嫁入她们季家的幻想。
“我想,你可能已经彻底调查了赵芳的身份。”季沫也不想过多地含蓄,“在你眼里,我前途似锦,也许吧。赵芳呢,家境不行,她现在的身份也比较特殊,我明白,我和她,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季沫的手依然温暖地搭在赵芳的肩膀上,这也许是她最后的信念的来源,尽管他的话如此真实,真实地让她绝望。
“妈,既然你认为这门婚事不配,那就依了你,我不会娶赵芳。”在时光的洪流中,有什么永恒呢?人生的长短,在宇宙中,也许氷是虚无,所以,又何必太较真。
“你也放心,我也不会纳妾。”季沫显得十分淡然,“毕竟,我也算是新时代的人。”
听儿子这样说,丁慕晴却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她以为这将是一场恶仗,结果,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她并没有获得胜利应有的喜悦与满足;相反,她心底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妈,我送你回家吧。”季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平静竟然让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季沫轻轻地拍了拍赵芳,赵芳以为他要说什么,直到他和他母亲离开,他一个字也没有向她交待。
这个世界,阶层之间总有一道有形或无形的鸿沟,你可以在梦里跨越,但这梦迟早会醒来。
赵芳突然有一种解脱,解脱掉对梦的执着。
现实的冰冷,在有的时候,反而是一种很好的慰藉,让人变得格外清醒,无喜无悲。
赵芳蜷缩在那藤椅上,身上搭了一个薄薄的毯子。
世界很安静,像此刻她的灵魂。
一个女佣走了进来,嘴张了张,识趣地又离开了客厅。
夜色,笼盖了世界的一切,美好,或者丑陋。因为无所察觉,故,一切皆温柔。
女佣的心里总有些对主人的殷勤,可是,当她走近赵芳,看到赵芳那过于宁静的脸色时,她又颤颤地离开了。始终,赵芳也没有抬起眼皮望她一眼,赵芳的世界,陷入一种黑暗中的寂静,无欢无求。
“小姐。”女佣担心主子会着凉,仁慈的心给了她关爱的勇气,“要不,你进屋睡去吧?”
赵芳并没有回应。
女佣这才发现,赵芳的呼吸声十分均匀。也许,赵芳睡着了吧!女佣又拿了一块稍微厚一点的毯子搭在赵芳身上。
“季少——”
女佣刚转身,听见赵芳无来由地一叫,把她吓了一跳。屋子里并没有谁进来,哪里来的季少呢?
“小姐?”
“你去休息吧。”赵芳又微闭上眼睛,她刚刚明明感觉到季沫向这走来,还感觉到他走到自己的身边,原来,这全是自己的臆想。
不知过了多久,毯子从她的身上滑落,她也没心思去拾起,就让这夜的凉痛痛快快地侵袭自己吧。
当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无所眷恋时,或者她的眷恋破灭时,还能有什么可以激起她的内心的波澜?
她蜷缩在藤椅上,处于半醒半寐的状态。
她感觉到一个人正向她走近,气息是那么熟悉,可是,她不愿意睁开眼,她害怕面对现实里的自己一个人。
滑落的毯子重新给她盖在身上,一下子阻拦住她体温的流失。
她微微地睁开眼睛,她的心被激了一下,她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怎么要这睡着了?也不怕感冒?”
“季少——”她有千言万语,此时,这两个字的分量却足以代表一切。
季沫轻轻地搂着她。
“这不是梦吧?”赵芳依然有些不相信这是现实,“你怎么回来呢?”他不是明明陪母亲回去了吗?
“走,上床去睡吧。”
季沫直接把赵芳抱在怀里。
在绝望中重逢希望,幸甚之事莫过于此。
在这一刻,赵芳觉得,人生是如此值得。
原来,季沫陪母亲回家,并不是代表他与赵芳决裂。相反,他在向母亲妥协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已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当他陪母亲回到家时,正巧碰见父亲季伟业在客厅会见客人。
“这是犬子季沫。”父亲向客人介绍道。
“这是你林叔叔。”父亲又把客人介绍给季沫,“还不过来打招呼。”
那客人早已经站起身,点头哈腰地说:“季将军,久闻大名,有幸今日一见。”
“林叔你好。”季沫走过去,向对方伸了手。
对方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和季沫握了握。
“季夫人,你也回来了。”
“林老板,你好。”丁慕晴早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庞。
“爸,林叔。”季沫可不想在此逗留,一天在外的各种应酬已经让人够腻歪的,他可不想在这里继续伪装自己进行世俗利益下的人情世故表演。
“这孩子——”季伟业见季沫与丁慕晴一道进来,心里早已猜着七八分了,所以,他并没有强留儿子在此的意思,只是在客人面前象征性地感叹一下。
“季将军,你忙你的。”客人依然表现地十分谦逊。
季沫回到自己的书房,秋水便端上一杯茶放在书桌上。
“少爷,你好像有心事。”
“秋水,你该嫁人了。”季沫看向秋水,眼里带着对人世间的悲悯。
夏秋水被季沫的话吓了一跳,“少爷,我是不是刚才说错话了?还是我伺候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所以,你要赶我走?”她的眼睛里,一股悲伤挟着一道困惑向眼眶外扩散。
季沫笑了,“你想什么呢?”
“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太严肃了。”
“你现在也不小了,难不成一辈子跟在我身边当个伺候人的丫环?”季沫被秋水的纯真感染了。
“少爷,我伺候你一辈子,只要你不烦,我是一万个愿意。”秋水说得信誓旦旦。
“你个小丫头。”季沫说,“每个人都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等你再大一点你就懂了。”
“伺候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秋水满眼的诚挚。
“有合适的了,我给你找个婆家。”季沫话锋一转,“你去让仓周过来。”
仓周进来之后,季沫只是看了看对方,似乎在纠结最后的决定。
“季少。”仓周期待着季沫的吩咐,如果他没猜错,可能是打算出门。
“这几天,——”季沫停顿了一下,“你就不用开车接送我了,我也不回家住。”
仓周向季沫探近了身子,压低声音问:“少爷,你是不是外边有相好的了。”
“话从你嘴里出来,雅的也变得庸俗不堪。”季沫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屋子,“有事就去省政府找我。”
“省政府找不着呢?”仓周故意问。
“去军部,去师部。”季沫说,“你总会找着的。”
季沫怕大厅的客人还在,就从自己庭院的小门离开。
他觉得有些饿,便快步走到客再来饭客点了一碗面。
吃完一碗面,季沫抬起头,穆平莎正憨憨地看着他。
穆平莎没想到季沫猛然抬起头,当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有些羞赧低垂一下发髻,以掩饰自己突突乱跳的心。
“你的马在吗?”
“在的。”穆平莎机械似的回应。
“能让我骑一下吗?”季沫的心,需要一场淋漓的驰骋。
“当然可以。”穆平莎站起身,“我去给你牵。”
季沫站起身,“我和你一路。”
“爸,我和季少去骑一圈马。”穆平莎对着屋内大声说道。
“你们去吧。”穆虎探着头,“天快黑了,别骑得太远。”他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太多余,可是已经收不回了;他真实的内心却是,他与她爱骑多远就骑多远。
“知道了。”
旷野在暮色中延展,变得浑厚而又深沉。
季沫挥一挥手中的马鞭,四个马蹄有节奏地、铿锵有力地踩着大地,那跃动的身体在空间里划出一道不疾不徐的风。
穆平莎紧跟在季沫的身后,她像追逐一道光,带着不可言说的希望。
低矮的土坯房在田野里错落,零乱的茅草屋点缀着田园的风景。
上层人眼里的诗意,不过是穷苦人家的悲歌。
季沫打马跑过一道荆棘林,向山丘的丛林深处钻去。
穆平莎丝毫不敢落后,她用马鞭连续抽打了两次快马。
砰——
季沫下意识地一变腰,瞬间从腰间抽出手枪,勒了勒马,先看了一眼穆平莎。
“把身子低下。”季沫着急地命令道,“紧跟到我身后。”
两个人拐过一棵粗大的树,季沫顺势跳下马。
穆平莎也跳下马。
两个人以大树为依托,寻视着枪响的方向。
“不会有事的。”季沫用手把穆平莎轻轻地向自己身边拉了拉,“如果等会儿交起火来,有机会,你就骑马离开。”
“我要和你在一起。”穆平莎的语气特别坚定。
“你出去报信呀。”季沫心里清楚,如果今儿遭到伏击,他俩十有八九恐怕地交待到这儿;他不怕死,只是穆平莎还年轻,就这么无辜地困为他而丢掉性命,实在让他心难平;所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为穆平莎创造生存的机会。
莫名的枪声,如果在平时,一定会让她心里紧张不已。可是,因为与季沫在一起,他却觉得这乃是她人生的幸事,能和你心中最有分量的人面对这个世界,你有的,不是恐惧,而是为了对方,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勇气与决心。
又紧接响了两声枪响,季沫的直觉告诉他,这帮人并不是冲他和她来的,而那枪声,不像是专业制造出来的枪械发出的声音。
“应该是土枪。”季沫心里想,“也许,这是一帮猎人。”
果然,不一会儿,几个穿着褴褛糙汉子出现在季沫的视野,但季沫并没有立刻闪身。
多一些防备,在这乱世,也不失为一种生存之道。
几个糙汉子正在为跑掉的野猪叹气时,只听见身后一声吼:“不许劝,通通举起手来!”
他们回过头,却发现近十个手持冲锋枪的官兵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他们一怵,手里的土枪也掉在了地上。
季沫第一眼看见官军的时候,心里直叫坏了!现在再一细看,他悬着的心才平稳地放下来。
“师座。”当季沫和穆平莎出现在那帮人面前时,一个军官啪地敬了一个礼,“我等来迟,请你责罚。”
季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收起枪。
“收队吧,他们不过是一帮猎户。”季沫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马。
穆平莎的眼里,季沫愈发高大起来,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穆平莎和季沫骑马离开后,这队官兵才放走猎户。
季沫告别穆平莎后,便去了赵芳处。
季沫的到来,使身陷迷茫的赵芳看见了生活的光芒。
而看见人生光芒的,还有今天见过季沫的林忠守。
林忠守与妻子藩小莲在床上躺着,思想里却思考着更加光明的未来。
“我今天从侧面打听到季家的两个公子哥都还是单身。”林忠守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是吗?”藩小莲的心里一亮,“那可太好了。”
两人心照不宣。
毕竟睡了这么多年的同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咱们庆祝一下。”林忠守说着,他的手就不老实起来,“这事成了,在这江北省,我们放个屁,都会让人点头哈腰奉承。”
蕃小莲正沉浸在更加美好的未来,而当前的快乐,却又慢慢地让她一点一点迷失,渐渐地不再去关注俗事,只想把眼前的快乐享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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