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指印不大,位置也不是十分显眼,但若是靠近了看,又能十分清晰地辨别指腹的纹路。
争执中心的几人一一传阅过后,玄衣男子才终于有些慌了神,口不择言道:“许,许是方才我借用傅兄的荷包买油酥时......”
这话还未等说完,就引得周围数人轻笑。
那荷包虽有一定厚度,但整体轻飘飘的,里面装的都是银票,没有半点碎银。
若说是这玄衣男子拿着一整张银票去摊贩那里买一小包油酥,未免太过好笑了些。
池心舟上前抽走被玄衣男子攥在手中的荷包,直接不客气地嘲讽出声:“感情这位公子是靠着傅少爷养着的,连这点小零食都要他来付银钱。”
池心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被冤枉的遭遇,将一腔怒火以指桑骂槐的方式发泄了出来。
玄衣男子登时便涨红了脸。
围观群众的眼神也立刻变得意味深长了不少。
京中有龙阳之好的男子不少,就连那条夜夜灯火通明的街上,都开着一家俱是小倌的馆子。
坊间一直都有传言,几个有钱有势的老爷专门在府中养了几名男子,可这都是私下的说法。
像池心舟这般将这件事如此大大咧咧说出来的,还是京中的头一份。
只是......
这玄衣男子的长相属实欠奉了些,贼眉鼠眼放在他的身上就是一个对样貌十分贴切的形容词,且他的中庭过长,鼻峰又矮,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是不协调。
像是被人迎面揍过一拳,落下了终身不可治愈的面部残疾。
揶揄的眼光又都挪到了傅修文的脸上。
此处围观的多是平民百姓,碍于平日里傅修文的积威,未敢出声议论,只是那眼神明晃晃的,像是银针一般刺得他面上生疼。
傅修文气极。
他平日里仗着兄长的权势在京中作威作福,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敢这般落他的面子。
若这话是从黎晚音口中说出的也便算了,这么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他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小爷我有的是钱,拿钱给朋友买些零食又如何,”傅修文上前几步站到池心舟的面前,面色阴狠道,“与你何干?”
池心舟藏在面纱里的唇角微微勾起,只有他对面的傅修文看清了。
傅修文心下一沉,蓦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带着笑意的劣质声音就从半透的面纱之后传出。
池心舟将目光转向还在强撑的玄衣男子,像是在看终于落入他编织的网中的猎物:“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店家应该找了你不少碎银吧,不如你掏出来给大伙看看?”
这两人当即便褪去了所有的表情,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脖颈,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那玄衣男子身上倒是有些闲钱。
但也只是有些闲钱。
他家境也不算太好,能混入这个圈子也不过是因为他甘愿做傅修文的走狗。
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他做,别人忍不得的嘲讽他忍,凭借这股豁出去的狠劲,他也终于在傅修文的身后站稳了脚跟。
他自是也凭借这层身份获取了不少好处。
只是这油酥是要带回去给他家中幼妹的,他当然不可能从傅修文那里支银子。
周围众人看两人的表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荷包就是在傅修文的授意下,由那玄衣男子偷偷放入陆明逸怀中的。
方才因着傅修文的身份才勉强压下的议论声不受控制地在四下里接连乍响,反应过来的陆明逸也是气得周身止不住地颤抖。
“欺人太甚,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陆明逸虽情绪激动,心中却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事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倒是能将那玄衣男子扭送官府,但那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喽啰,真正设计陷害他的,还是那个已经从愣怔的状态下缓过神的,正一脸有恃无恐地瞧着他的傅修文。
有着那样的背景在,别说他眼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哪怕他今日抓到了证据,傅修文也能凭借傅学真的关系逃脱官府的制裁。
虽然他也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池心舟看着陆明逸明显意欲退却的眼神,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没血性,少风骨,堂堂七尺男儿却连为自己伸张正义都不敢开口。
还不如这个敢数次只身犯险的黎晚音。
陆明逸听得这道轻嗤,耳尖都染上了一抹血红。
池心舟却是不再管眼前这几人的反应,转头看向了立在他身侧的黎晚音。
“不知祝夫人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黎晚音闻言,这才将视线从陆明逸的身上挪开,扫了一眼一肚子坏水的池心舟。
就算不依仗读心技能,她也能知道此刻对方心中所想。
不过是想借着眼前这与他前日遭遇过分相似的事件,顺便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她不在乎这人心底的算盘,倒是也难得有些犯愁。
陆明逸此时身上还无官职,若是贸然惹恼了蛮横惯了的傅修文,难免会遭受对方的报复。
她不能时刻将人看在眼底,也担心自己有照料不到的地方。
一旁的池心舟还在连声催促:“祝夫人,这位陆公子可还等着你做主呢。”
蓦地,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是了,她想到了!
陆明逸与柳皓渊同为京中有名的才子,两人的待遇却天差地别,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因为柳皓渊得了范酌言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恩师。
若是能将陆明逸也引荐到范老先生的跟前,他必然也能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博得范老的青睐。
届时再由她从旁提议,让陆明逸备上六礼束修,拜入范老门下,定是能为他免去许多麻烦。
思及此,黎晚音也不再犹豫,铿锵有力道:“报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用律例的武器保护自己!
池心舟挑起眉梢,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戏谑:“夫人确定?”
玄衣男子终于慌了神。
傅修文的身份极其好用,即便是京兆尹也要卖他几分薄面。
往日里他帮傅修文做这种事时从来都没有后顾之忧。
可如今却是不同。
黎晚音毕竟是骠骑将军的正妻,身份比傅修文不知要尊贵多少,若她当真铁了心地想要计较,他今日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心慌之下,没有遮拦的话脱口而出——
“祝夫人您背着祝将军与陌生男子私下见面,您也不想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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