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
傅长宵心中一动,想开口询问。
萍姑娘的话却抢了先。
“我不能涉险,易大哥你就能涉险吗?来时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就我一人,你让我怎么跟晚红姐姐交代,要是周娘子问起来,我又要怎么解释?”
易无殇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强硬。
“晚红是一军统帅,我与她早就做好了随时会战死沙场的准备,所以无需留下什么交代,至于周…..周娘子,我与她本就是误会一场,你也无需多言。”
“呵,你这样说,只能说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萍姑娘笑着摇摇头:“不过,即便你郎心似铁,晚红姐姐也深明大义,可我许如萍,却没有眼睁睁看着别人牺牲的习惯!所以,至少在你伤势痊愈之前,别想甩开我。”
“萍姑娘,当初谈好的条件是救郭将军,而非在下。”易无殇拧着眉头道。
许如萍倚在门边摇摇头:“错了,当初谈好的条件是,你治得好的话,我不出手,你治不好的话,我就出手试试。前提都是要你侠胆神医挡在前面,否则,我一个医术不精的弱女子,一旦诊治失败,恐怕会被人迁怒。”
易无殇笑道:“萍姑娘一手'太素脉法'练得炉火纯青,怎么会是医术不精的弱女子。”
古时候巫医不分家,许多人都知道巫以符咒治病,但在正统医门学术当中,也有一些玄之又玄的术法,鲜有人知道。
而太素脉法就是一门以脉象为基础,辅以阴阳五行,相理卜算的医术,学到精处,无需“望闻问”,仅通过脉象就能判断出病人的症状由来,更厉害的,甚至能推断出被诊之人的一生命数。
因此,那些身患诡异病症,而找不出病因的患者,找他们这类医者诊治,往往会有奇效。
“你用不着夸我,你我都很清楚,以身犯险,绝非上策。”
“可是被人一网打尽,也同样是下下之选。”
“那你先养伤,身体好,选什么都好。”
“可是前方战事吃紧,郭将军的安危事关无数弟兄的生死,不能轻忽。”
“我不过是个大夫,你说的这些我哪里管得了,我能做的事情,无外乎就是救一救眼前人,尽一尽医者心罢了。”
许如萍声音柔和,却字字铿锵。
易无殇长叹一口气:“萍姑娘的好意,易某铭记于心,但此番所救之人,实在比我的性命重要千百倍……”
“都是人命,谁又比谁重要。”许如萍打断他,也跟着叹气。
易无殇看向屋外深沉的夜色,沉默了片刻,回头见她眼中只是纯粹的清澈,只好低声道:“我一人和几万人孰重孰轻,不是一目了然吗?”
许如萍黑着脸道:“同为医者,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要是有人威胁到了那数万人的性命,你就该去解决那个造成威胁的人,你解决自己算是个什么意思?”
“我来应付妖人,更稳妥。”
“稳妥地去死?”
易无殇一时无言以对。
许如萍也眨巴眼睛瞅着他。
看着他们总算缓下了语言交锋,傅长宵终于逮着机会,淡淡问道:“易兄刚才所言的妙蛙童子,是不是喜欢用邪术,将人改造成蛙头人身的怪物?”
嗯?
易无殇抬起头愣了一瞬,他和许如萍一起看向傅长宵,目光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他们在这里讨论生死议题,你却在关心夺龙殿的杀手是不是变态?
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有问题吗?
可是看傅长宵一本正经的模样,易无殇仅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或许是吧,也或许不是,夺龙殿供养的变态妖人数不胜数,喜欢把人改造成蛙头怪物,也不奇怪,若是以绰号推断,可能性也挺大。”
这么模棱两可?
傅长宵蹙着眉头问:“你们就没有别的线索吗?”
“嗯,我只听说这个人非常善于伪装,而且特别喜欢对孕妇下手,除此之外,他杀的人,身上大多会留有孔洞,不过我们不知道那是长枪还是别的什么武器造成的。”
易无殇说完,又看了眼天色,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于是转过头,准备再劝劝许如萍。
万不得已,他就一个人偷偷先走!
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就听傅长宵淡淡道:“你们说的妙蛙童子好像已经被我赶走了。”
“嗯?”易无殇又是一愣。
“今天我到这儿的时候,被一个形似女童的妖人暗算,我被迫跟她斗了一场。”傅长宵平静道:“现在想想,无论从行事作风,还是妖人手段来看,她都很有可能是你们口中那个妙蛙童子。”
易无殇顿时惊喜。
倒是许如萍颇感意外地问了一句:“道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傅长宵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面上波澜不惊,落在许如萍眼里就成了不屑多讲,仿佛打走一个妖人,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事情一般。
虽然,对傅长宵来说,事实就是如此。
“萍姑娘有所不知,傅道长乃是得道的高人,区区邪魔之辈,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易无殇接过话头,解释道。
许如萍眼光闪烁。
她虽然不知易无殇的话是否夸大,但回想起入村时,众鬼在道士面前俯首化光归去的场景,就足以让她心惊了,而眼前的道士却似乎毫不在意,再看他现在形神无恙,气质泰然,竟无一丝苦斗的疲态。
难道没有发生争斗?
还是高人之间斗法就是这样?
还是说……
就连夺龙殿的黑带杀手,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影响许如萍嘴上的客套:“厉害厉害。”
不过,她还是很想说一句。
下次这种话可以早点说嘛。
不然当着大家的面吵吵半天,多让人尴尬啊。
……
第二天一大早,阿全准备了一桌子清粥小菜,叫大家一起来吃早餐。
没有了生存压力,饭桌上大家的谈性也高涨了许多。
书生们将自己要回逸洲城的事情与大家说了说。
易无殇便提醒他们不要走清波县那条道。
因为夺龙殿的叛军正在攻打清波县,而清波县军备废弛,县尉早有叛降之心,此时的县城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乱。
而赭衣军此来,就是要和夺龙殿争夺清波县的控制权,并保卫平民不受妖人残害。
“这么说,如今就是想入城也不能了么?”邹文通的舅父就住在清波县,此刻闻听县里大乱,顿时心焦不已。
易无殇摇摇头。
“朝廷那群酒囊饭袋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能不能进城还真不好说,不过我建议你们没有要事,还是不要进城的好。”
“您的意思是,城里已经混乱得不成样了?”邹文通心里浮现出各种猜测,同时闪现出许多关于烧杀抢掠的画面。
易无殇眯了眯眼睛,只说了句:
“那里的混乱很不寻常。”
……
吃罢早饭,又寒暄了一阵,易无殇亲自驾车,送几人去清波县。
中途路过一片河滩。
河滩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很是热闹。
听他们叫嚷的声音,好像是有个小女孩死在了河滩上,她的身上爬满了蛤蟆。
有人说,这是中了蛤蟆蛊,立马又有人说这女孩身上有火烧的痕迹,也许是个被雷给劈了的妖怪。
易无殇随即停车,带着众人前去围观。
书生们到那儿一瞧,果然是昨天那个小妖女。
回到车上后,阿全问傅长宵:“傅道长怎么不下车告诉大家,这是您斩杀的妖人呢?多好的扬名机会啊。”
“贫道斩妖除魔,不为虚名,再说,低调有时候会更有意思。”傅长宵道。
阿全愣怔了一下,然后由衷地感叹道:“也是,您越低调,被您打的人就会越感觉到疼,观赏性也会大大提高。”
傅长宵摸摸鼻子。
他之所以觉得低调更有意思,是因为低调更不容易招惹强敌,他更能挑软柿子捏。
马车很快就靠近了清波县。
傅长宵下车与众人告别。
“道长不和我们回去么?”赵坚白十分不舍道:“我还准备给您办一场洗尘宴,好好招待您呢。”
邹文通也道:“道长的救命之恩未报,就此分别实在令我内心难安。”
“修行之人的本分而已,几位不必在意。”傅长宵轻飘飘道:“而且我已经收了你们的红包,所以该报的就算报完了。”
“那道长要去哪儿?”易无殇伤感问道。
“我?”傅长宵淡然一笑:“我准备去各处的庙里逛逛。”
……
一夜风雨后的天清气朗。
傅长宵穿过山林,沿着二尺来宽的峭壁小路往上走。
他找人问过路了,福清观就在山上。
只是这路十分奇绝,是人为开凿于山体峭壁而成。宽窄不一,走起来也不舒畅。
不过沿途石壁青苔斑驳,偶有怪树奇花,不知扎根何处,就那么顽强地贴着山体生长着,十分动人心魄。
但傅长宵更喜欢沿途的石刻。
山壁上的,多数是游玩的诗词歌赋。而道旁的巨石,则多为镇压邪祟的经文。
它们很老了,但依旧能带给过路的行人新奇之感。
傅长宵走得很慢,不光是雨后路滑要小心,也是在慢慢欣赏这一路风景。
忽然。
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有人来了?
傅长宵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下方山路曲折处,有个背剑的人影一闪而过。
他驻足等了片刻,但不见人影上来。
也许是往别处去了。
傅长宵也不甚失望,不过是道左相逢,有缘即同行一段,无缘则天涯两端罢了。
傅长宵笑了笑,迈步继续前行。
在这个世界,纯粹的自然风光和玄奇的神通法术才是真正能吸引到他的东西,也只有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是比另一个世界稍微有趣一点。
拾阶而上,不久见到一座小观。
观前有副门联:
作恶事须防鬼神知;
干好事莫怕旁人笑。
傅长宵照例用玄气百辨观察了一下环境。
人气浑浊,是个没鬼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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