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临皇城
此时的大临皇城,大雪依旧是下得不停。这一日,穆吉查终是从锦江感到了都城,穿着一身朝服进了皇城,直入承阳殿。
然而就在承阳殿外,穆元翰已经等着自己的父亲等了多时,见到穆吉查的时候,穆尔楦终究是忍不住自己心里隐藏的那股痛,眼眶湿润了起来。
“爹。”他叫道。声音里仿佛都在颤抖着。
穆吉查满脸的严肃,却始终是掩饰不住他脸上的难受,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一身铠甲,是他穆家多年来报效大临而得来的,他穆家之人,从生下来就是为了大临的江山。穆吉查看着承阳殿紧闭的外门,他朝着自己的儿子说:“守在门外,谁也不可以进来。”
“是。”就像战场上的父子兵,一将一兵。
穆元翰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穿上转身盔甲的时候,父亲拿着军棒在自己的身上狠狠的抽了三下,穆吉查说:“作为一名将军,就要忍得住痛,忍得住背叛,这三下,就是要你记住,穿上这身盔甲,就不能脱下,你身上,流的是大临的血,要死,也只可以死在战场上。”
那时的穆元翰,忍着身上传来的痛,只是因为自己拼杀之时往后退了一步,他受到的便是父亲的三棒,这三棒,他一直记得,记在了自己的心里,他说:“若不是当年自己父亲的三棒,今日的自己或许已经成了敌人的刀下魂了。
穆吉查推开承阳殿的门,便进去了,进去之后,待了很久,没有人知道穆吉查与祈桢皇帝说了什么,那一天,穆尔楦得了父令,守在门外,将连程公公都被挡在了门外,谁也不得进。
只知道穆吉查出来之时将承阳殿的门紧紧的关上了,穆元翰没有问及任何,穆吉查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他进去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穆元翰对自己的父亲很敬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大雪漫漫,穆吉查在前,穆元翰在后,就像是随军的将军与士兵,不像是父亲与儿子。
然而,穆吉查终是停了下来,他背身而对,这一身朝服,他已经整整十几年没有穿上身,今日的他,依旧是当年那个站在朝堂上为国为名的镇国大将军穆吉查
看着漫天大雪的大临皇城,他说:“时年岁月,浩浩荡荡几十年,当年先皇封老夫镇国将军,为大临尽终报国,老夫自问这一生对得起大临,对得起先皇。”
“爹……“穆元翰知道自己的父亲心里有太多的不甘,这些不甘是自己的女儿穆尔楦死去的不甘心。
穆吉查转过身,那岁月沧桑的容颜已经在他脸上一片铺开,他说:“元翰,你记住,尔楦的事情是上天的不公,我们穆家不得怨,我们只能忠效。”穆吉查言语之中却是那么的无奈。
还是那样一句话,忠效,与任何无关。
穆元翰只说:“爹,你放心吧,孩儿知道。”一声慷慨,震得他人心。
穆吉查叹声一句:“今生今世,只怪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好好保护的女儿,是做爹的失职,但作为臣子,老夫便今生尽忠。”
“爹,你的意思……”穆元翰显得小心翼翼,他不敢相信早已经退出官场的父亲会再一次穿上这一身朝服,走入大临的朝堂。
然而穆吉查朝前走去,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了,他本已经退出官场,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来到这个自己当年那么的熟悉的大临皇城。
穆吉查还记得当年,自己脱下官官服,从南门走出的时候,那是一种他这辈子都不敢奢求的自由,和穆尔楦一样,一样那么的奢望自由,穆家之人,皆是如此。
穆吉查说:“今日起,老夫就再次入朝堂,老夫要对得起先皇册封的镇国将军之号。”
穆元翰顿了顿,他带着自己压抑着的平淡之声,朝着那个自己既是害怕又是敬重的父亲问:“孩儿不知道爹在殿中究竟与皇上说了什么,但是孩儿不明白,爹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踏入大临皇城,可是今日爹为何改变了注意?”
许久,穆吉查都没有回答,就连到最后,他都没有回答,大雪之中,两个人,一前一后。
然而就在方才,承阳殿中多日重病在床的祈桢终于是起了身,让太医为自己把脉,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只是在旁边的程公公还是有哪些疑虑,见太医走后。程公公问道:“皇上,为何穆老将军一来,你就……”接下来的话程公公没有说出来。
祈桢脸色看不出半丝的变化,他端起摆在眼前的那碗汤药,喝了下去,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朝着程公公问道:“程公公,朕问你一件事,你要实话实说。”
“奴才一定如实回答。”
“好,朕问你,当年的‘良诛临立’的事情。”
祈桢才一问完,程公公的脸色大变,眼神之中掠过一丝惊恐,看着祈桢,半天不说话,祈桢再一次问道:“朕再问你,良卢将军一家三十七口灭门之事?”
“皇上……”程公公带着发颤的嗓子,似乎前朝之事历历在目。
见程公公这个样子,祈桢便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这程公公一定是知道的,他站起身来,继续说:“程公公,想必的当年的事情你一定都知道,你告诉朕,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父皇的一个梦吗?”
“扑腾”一下,程公公便跪在了地上,紧紧的低着头,惊恐的说:“皇上,奴才真的不知道,当年,先皇只说做的那个梦,其他的奴才真的不知道。”
“大胆奴才,你还隐瞒朕,穆老将军都已经和朕说了,当年的事情岂会是父皇的一个梦那个简单,一切,都是丞相所为,这一次穆老将军再次还朝就是为了为了替良卢将军还一个公道。”祈桢怒气冲天的说,看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程公公,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愿意说出实情,他岂会不生气。
那程公公抖着自己的身子,头低得很低,他的话语在喉咙里发颤,过了良久,他才说:“皇上,奴才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他是个奴才,自然不得妄言,身为奴才,便知道主子说的话就要当做没有听见,主子做的事就要当做是没有看见,这些年,他程公公才活在了深宫之中,成了当今皇上身边之人。
可祈桢却笑了,笑宫中之事猜不透,在程公公心中之事守得那么严谨,祈桢说:“程公公,就算你不说,穆老将军也会想办法逼丞相说出来。”
就当祈桢转过身,刚要出了房间,程公公跪在地上突然紧张了起来,连忙叫住了皇上,说:“皇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奴才求您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不说,却还阻止朕去查明真相,看来你真的户主心切,我父皇在天有灵实在是应该欣慰,可是良卢将军惨死,这件事,岂能就此作罢。”祈桢不由分说,便走了出去。
那程公公唉声叹气,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他的脑海回忆起了先皇去世的那一天晚上,在先皇的寝宫之中,先皇只召见了当时还只是宦官的姜柄。
先皇气息奄奄的说:“若是将来……祈桢用良卢的事情威胁你,你就用这一旨诏书……废帝王。”那个时候,先皇手中一旨诏书。
就在姜柄要接过那诏书的时候,先皇将那诏书给了在一旁的程公公,说:“程公公,这纸诏书,你守着,若是将来真的发生了这件事,你就将诏书公诸于世。”
程公公接过先皇的遗照,跪在了地上,说:“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还生守着这一纸诏书。”
就在那时,程公公的手上有了一份废帝王的诏书,这件事,也只有程公公与姜丞相知道了。
而刚才,程公公听说祈桢要连同穆老将军将当年的事情查出来,程公公这么会不惊讶,不惊慌,要知道,当年,的确不是因为先皇的一个梦而杀了良卢全家三十七口,而是因为良卢将军撰写的那一本《七径决》都是关于战场谋略之事,他害怕这本书会让良卢在朝中的地位高于自己,所以才千方百计,想先皇说这本书是大临灭亡之路,会威胁帝位,先皇一怒之下,便以那一个慌缪的梦,错杀了大临的忠将。
然而祈桢坐在龙椅上,回想起穆吉查的说的一番话。
他说:“皇上,老臣再次回朝,不为别的,只为老臣的女儿。”
祈桢说:“穆老将军,是朕对不起尔楦,是朕欠尔楦的。”
“不,该欠的,不是皇上,而是皇上的皇叔相王。”
祈桢不明,百般不解,穆吉查说:“臣一直不相信,但是就在数日之前,老臣接到一封密函,密函之中说得一清二楚,知道尔楦真的出了事,老夫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穆吉查不知道,那封信,其实就是在季子显回国之后命人暗中送到锦江穆府的,因为他中的百里香,已经让季子显知道,这一切究竟谁是主谋。
各种缘由,穆吉查一一道来,他已经知道,他回朝堂,最先要对付的,便是丞相姜柄。而后,便是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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