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沐莹雪觉得实在无聊,找到雨雁,说要出去。
“娘子还是乖乖喝药,等着公子来吧,他已经吩咐过了,我也没办法帮你。”
看着面前浓黑色的药水,有点令人作呕。
“公子说了,你必须喝。”
“那我喝完再出去呢?不会也不允吧,祁唯安这几天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她在院里待不住,心里想着春兰消失的事,总觉得有些不一般。
“我还没对你怎么样,就想着逃了?”
沐莹雪抬眼,见到了门口的祁唯安。
“这是什么药?是你亲自制的吗?”
“谁说这是药了?”
“难道是毒?”
沐莹雪不自觉地后退了一下。
“怕死?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祁唯安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从前是我太纵着你了,以后不可能了,我给的东西,不准拒绝。”
沐莹雪有些讶异,他像是变了个人。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只会让场面更加难看。沐莹雪看了一眼雨雁,知道逃脱不过。
“我喝就是。”
她将那碗递到嘴边,腥味扑来,她忍不住皱眉,深吸一口气,果断咽下。
浓重的汤药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又腥又苦,没过一会儿,胸腔里就像是有虫子在爬,疼得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滚,最后掉到地上,痛苦地哀嚎。
“这是什么?”
浑身的燥热令她难以自拔,胸口的那股疼痛开始往心头移动,祁唯安的巫术果然不简单。
“没什么,相信我,不会太久,半个月就够了。”
“你何必这么防着我,反正我也走不掉,倒不如让我死的痛快些。”
“我救了你那么多回,难道就是为了夺你的命?我又没病。”
只见他坐在一边,悠闲地喝茶,静静地观察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放心吧,过程可能会有些难捱,但你是沐家人,没那么容易死。”
沐莹雪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他这话有点意思,立马问道:“这跟沐家又有什么关系,老头子说的那些话,我是不会相信的。”
沐家一世清誉,绝不能毁在自己身上。
“那你能说清楚,自己身上的病痛,究竟是从何而来吗?”
“你想说什么?”
显然,他也觉得这是沐家的阴谋,认为她身上的旧疾,是她父亲掩人耳目的手笔。
祁唯安躬下身子,低头仔细看着她。
“你不想承认也不要紧,沐家父子阳奉阴违,表面上是真君子,背地里却只知道谋取私利。
皇城内兴起的妖风,皆是他们一手造成的,至于你,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试验品,难得你还能为他们的死,耿耿于怀到现在,还因此跟霍重山上演了一场生死诀别,不复相见的戏码。
我只是可怜你罢了,如此痴傻,换成任何人,都看不下去。”
“我凭什么信你?”
沐莹雪心头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既看不起我家,又为何与我哥哥走得那么近?还有,你还没告诉我,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宫中?你与时兰舒又在暗中计谋什么?”
一口气问出心中所有的困惑,沐莹雪歪着身子,斜靠在床沿上。
雨雁看不过,将她扶上床。
“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沐家的德行,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沐溪风每每踏月而来,只告诉我要救一个极为要紧之人,所求之物,还是紫茵花的种子。
当初救你,是知道你迟早是我的人。如今又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让你明白,你逃不掉,也不该逃。
至于我为什么进宫,就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了。”
“证据呢?”
“证据就是霍重山不惜被沈家利用,与沈老爷重修旧好,只为了能拿到救你的解药。可最后,却是我救的你。
也就是说,沈家根本不清楚你的具体病症,也不知道如何配置解药。
想当初,你父亲将一切有关巫术的案情都推托给了沈家的人,还诬陷了好几个沈姓官员,若果真如他所说,霍重山又为何拿你没办法?”
沐莹雪仔细回想起来,发病那时雨雁已经到她身边了,怪不得他能这么清楚。
“是你救了我?”
“当然,这世上除了我,没有多少人知道紫茵草是何物。你体内焦躁不安的,乃是玉虫,若没有紫茵花,玉虫便会以你为食,让你生不如死。”
沐莹雪诧异,她一直以为,是华生从青鱼巷拿来的药起了作用,没想到真相居然在他这里。
她忍住痛起身上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父兄不会有错,他们不是你口中的奸邪小人。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祁家当年为了巴结太子,该使的阴招也都使过。你又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贬低我沐家。”
“看看看,你又误会了不是?我当然知道祁沐两家不过是一丘之貉,沐家以你为皿,饲养玉虫,祁家也利用女人对付仇敌,至于你我,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柄,有用的时候拿出来亮亮,若是无用,便可弃如敝履,不管死活。”
他突如其来的坦然与和解,反倒叫人有些生疑,令人琢磨不透。
“所以,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难受?”
见沐莹雪光着脚,他突然伸手,将她扶到一边的木凳上,一抹熟悉的味道忽然传来,刹那之间,沐莹雪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
上一世她旧疾缠身,因为担心无药可救,天天数着日子过活,也害怕霍重山会无法面对。
在此期间,祁唯安不知找了什么由头,意外来府上找霍重山。他们刚好在廊上见了一面,祁唯安看出她睡得不好,留下一瓶药,她没多想,吃完后,头疼的病果然大好。
无论祁唯安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的确确是救了她两回。
“你最好难受得满地打滚,这样不就跑不出去了?”
沐莹雪表情没有变化。
“算了,不开玩笑,实话告诉你,接下来的日子,你或许会死,或许会生不如死,但无论如何,你是有机会活下来的,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我没想过要逃,可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身为祁家三公子,既无须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而奔走,也不用担心才华被淹没。
既是清修岐黄之术,隔世而居,为何又选择上阵杀敌,拼死也要赢得帝王的青睐。
我沐家不曾与你祁家有过多来往,可你三番五次将我救出,对我了如指掌,可别告诉我,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进宫谋逆。”
祁唯安长叹一声:“有时候,太聪明的人,就是更麻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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