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异香。
郑宝儿平躺在床上,长睫垂下,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儿阴影。
如果她有知觉,一定会羞愧难当地跳起来。
她冰清玉洁十四载的身体,就这样被人看了去。
美丽的少女,赤着身,如雪一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红,玉腿自然伸展,黑色的青丝铺在床上,美的动人心魄。
清净的面容却如出尘的仙子。
一个妇人用手挖了些青汁,抹在她的脸上,涂满了她的粉颈,又接着往下。
这妇人不知是做顺了手还是为何,总之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犹豫,面无表情。
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却呼吸渐粗,口干舌燥,冷酷的脸似是极为痛苦,眸色迷离,就在那妇人一把抚下那抹小丘时,他终于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夜晚的长廊,亮着幽光,他脚步沉重,脸色阴沉的可怕。
尽头处,站着一个老者,一见到他,立刻拱手行礼:“王爷?”
白衣男子站在那里,不见有什么反应,似是没有听到,过了半晌,他忽然道:
“周伯,不知为何,本王总觉得此女甚为亲切,眉宇间仿若似曾相识,”说到此处,他转过头,叹息一声,又道:“总是有些不忍。”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撞,周伯笑了笑,道:“荣王爷,您自小在冷宫长大,十二岁被谴来西域苦瘠之地,哪有机会接触什么女子?不过是此女天资绝色,气质颇佳,王爷心喜罢了,这才表明此女必能为我们所用,像王爷这样不喜女色、为大业殚精竭虑的人,都为她所动,更何况是在深宫中清闲度日,留恋温柔乡的人呢?“
荣王望着他,没有说话。
周伯淡淡道:“王爷如何想?“
荣王仿佛有些出神,片刻后回过神,慢慢把目光收回,在内心深处叹息一声,淡淡道:“没错,你说的与我所想,几乎一模一样。”
周伯不说话了。
2
荣王淡然一笑:“有劳周伯,明日便开始运功施法吧,事不宜迟。“
周伯的声音悠悠传来:“王爷可觉得疲惫?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往后就在这西域之地做个悠闲自得的王爷也未尝不可。”
荣王身子仿佛微微抖了一下,片刻之后,只听他道:“既生在皇家,哪有悠闲可言?周伯也知道,太后让我来西域,用心昭然若揭,不过是想让本王在这混乱蛮荒之地自生自灭罢了,上一任都护李萧被乱刀砍死,殁于龟兹,不过几年而已。“
“王爷自当不同。“周伯道。
荣王不再言语,抬头望了望天空。
黑夜,清月。
“也许吧。“他低低地道,仿佛对着自己说一般。
那个看去有些孤单萧索的身影渐渐远去之后,周伯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他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光,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一路清晖照院落,黑丝绒的天边缀着大颗大颗的星,天空如此低,似乎触手可及。
他记得,京都的天可不是这样,天一黑,满城的灯笼亮起,烛光点燃,映着天空都是昏黄的。
元宵节时,有灯会,燃烟花,到处都是人,到处是欢声笑语,真亮啊,亮得晃人眼睛。
那样的繁华,那样的热闹,他也就经历了一次而已,然后他在承天门上,看到了宫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跟他一起长大的小厮在宫中纵火,被乱刀砍死,太后大怒,斥他与母妃来此地。
西域荒凉,天都比京都黑啊。
又冷又黑。
朱长琮的步伐有些紊乱,心里也是翻着浪,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让他有些疲惫、苍凉,觉得前路渺茫,艰苦卓绝。
一双湛亮漆黑的眼眸从他脑中飘到心间,如脆脆的冻葡萄,凉滋滋的。
他神情柔和些,嘴角微勾,可很快又冷了下来,比先前还要冷。
他是当今的四皇子,当今圣上是他的皇兄,龙生九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不过是自保,不过是不甘罢了。
寝殿里,女侍拨亮了灯,他展开地图,细细研究,揣摩,西域地势复杂,多小国,却个个骁勇善战,颇为棘手,却也如一盘散沙,一粒又一粒散在各处。
其中以汗丹氏兵马最强,纵横捭阖西域各部,突厥悍勇,踪迹不定,也是难办,龟兹、安息、楼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那些红圈圈,手腹轻轻摩挲着。
翌日,郑宝儿垂首闭目,坐在蒲团上,一袭白色寝衣,长长的秀发如水般倾泻,整个人隐在淡淡的烟雾中,更加的纤细孱弱。
“天象无刑,道褒无名,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她的对面,坐着周伯,他口中念念有词,头上也冒着白气。
忽然双掌击在她肩处,一股绵长的内力催动了她。
她猛的抬起头,睁开双目,只是那清眸逐渐变的迷惘,呆滞,就像一具毫无知觉的木偶。
一炷香后,周伯似乎很是疲惫,缓歇了许久,这才起身,低声道:“姑娘,起身吧。”
郑宝儿缓缓站起,垂眸站在一旁,空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一处不动。
朱长琮从屏风后走出,道:“如何?“
周伯长长舒了口气,道:“费了些心力,她也有些许内力,移魂术对无功力者最有效,只是这姑娘心境平稳,无丝毫戾气,也算顺利,此功还需再施三次,才能彻底控制一个人的心境,为我等所用,之后还要再多加训练,算下来,不出一月,方可大成。“
桌上放着一碗汤药,周伯一只手端起,给郑宝儿喝,一滴药落在她洁白的长衣上。
“一开始会有些呆滞,不足为奇。“他边喂边说。
“我来。“朱长琮接过碗,一只手轻扶着她的头,眼神和动作都很温柔,又有些笨拙。
这些汤药是由曼陀罗、罂粟花、乌羽玉仙人掌、苦艾草等多味药材熬制。
周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喂她一口又一口喝了下去,不由的叹息一声。
汗丹氏一片喜气洋洋,篝火的光直冲天,牛羊肉在火架上“滋滋”烤着,香喷喷的。
族里的男女老少都围成圈,载歌载舞,汗丹男女都会唱歌,只要男人喜欢哪个女子,对她唱歌就好了,女子若是愿意,也回歌一首就好。
许小舟日日跟着娜仁公主,大家虽不提,也看出美丽的公主喜欢这个不是西域男人的男人。
很多武士愤愤不平,他有什么好?
不过是长的好看点儿罢了,可长的好能上场杀敌么?有他们的拳头硬么?
一个武士来找他单挑,寒冷的夜晚还赤着臂,稳如磬石扎着马步,双手握拳,瞪视着面前的男子。
许小舟脸上笑嘻嘻的,嘴里衔着一根草,细长双眸扫了一圈儿男女老少,女人们就觉得心里忽然甜滋滋的。
特别是娜仁,她托着腮,抿着嘴,笑容像日光,挡都挡不住。
武士“嗬”了声,如一头牛冲向了许小舟,许小舟却轻轻一撩袍角,闪到他身后。
扑了空的武士大怒,肌肉毕现的双臂一拢,想要把这个一点儿也不强壮的男人捏碎。
许小舟重新跃起,中原的武术,就像一幅画,一首曲,潇洒飘忽,他的一举一动都像舞蹈一般,可世上却没有这样又英气又好看的舞蹈,他长臂伸展,身形旋转纵跃,把武士打的团团转。
本稳操胜券的许小舟,忽然有些失神。
他停下来,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适才,他脑中有个画面,仿佛就如此刻一样,他也在耍着武术,又低又大的圆月照在他身上,他也是这样洋洋洒洒,好不痛快地耍着。
这一刹那,武士已是一个斜勾腿,绊倒了他。
他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爽朗地长笑一声,掩过那抹突如其来的心痛。
有人递给他一缸马奶酒,他一骨碌爬起来,痛快认罚,一手拎起酒缸,仰头,抬手,喝酒!
酒如潺潺的泉水,流进他的口中,那喝酒的风姿,竟如此的潇洒俊逸。
不知何时,娜仁已走到他身边,眼睛发着光,嗓音如天灵鸟,她给她心上人唱歌,人们都静了下来。
娜仁公主主动为男子唱歌。
“啊,亲爱的牧羊少年,
请问你多大年纪?
你半夜里在沙漠独行,
我和你作伴愿不愿意?
歌声在这里顿了顿,所有人都在想,“谁会不愿意呢?“
跟着歌声又响了起来:
“啊,亲爱的你别生气,
谁好谁坏一时不知。
要戈壁沙漠变为花园
只需一对好人聚在一起。“
一曲毕,男女老少都站了起来,手拉手围着他们跳着舞,打着拍子,口中“吼喝“着。
娜仁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仰着头等着他。
许小舟垂首,浅笑,然后又扶了扶额,他在西域好些年了,自然知道,他得回歌一首,否则这个骄横的公主如何下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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