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秋意更浓。
临雪轩的景色却未因此改变多少,依然是两棵光秃秃的梅树,枯木一样戳在那里。
幸而有别处的落叶被风吹刮进来,不然,院里专管洒扫落叶的丫鬟嬷嬷们,怕都是要闲到发慌了。
“娘娘,外面送了盆秋海棠来,花开正好,您想要放在何处。”婉秋抱一盆花,从院外走来。
顾银韵上前看了,花瓣小而粉,怯生生的,尖端还含着露,模样很是喜人。
“谁人送来的?”她顺嘴问。
婉秋的脸色却变了变,犹豫着开口道:“听门房的人说,是翊府送来的。说上日中秋夜宴,怠慢了咱们,特送了花来赔罪。”
顾银韵的笑容淡下去。
“赔罪就用一盆花吗?……也罢,算是兄长看得起我。”她随意向屋中挥了挥手,“搁到窗边的桌案上吧。”
婉秋默默去了,走开两步,又调转回头,问出心中纠结已久的话:“小姐,公子当真要娶沈家女?”
顾银韵一听她提及沈家,心里就不痛快。
但婉秋既然问了,她也不能不答。遂而换了个思路,拿话堵婉秋的嘴:“兄长倘若想娶,有何娶不得的。”
她斜婉秋一眼,压低声音:“你不要不情愿,需知,这一切都是为兄长的大业。”
婉秋愈发哭丧了脸,干巴巴“哦”了一声,抱着花转身往主屋走。
顾银韵把她叫住:“你看见凝冬了吗?”
中秋过后,凝冬一日比一日消沉,以往只是隔三差五的不见人影,现在倒好,天天见不到人。
“没有。”婉秋摇头,“昨晚她后半夜才回,今儿一早又出了门,不知是做什么。”
可能是心中沮丧,婉秋善良许多,竟为凝冬开脱起来:“娘娘,你也不要责怪她,她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
她絮絮解释道:“上次在翊府,我带她去摸了卦石。您知道的,就是外院里,立在一汪小水潭中的那块石头。”
顾银韵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婉秋继续说下去。
“卦石的卦象现在水潭中,若是水面平静,则预示着触摸者以后会一帆风顺;若无风起皱,则预示着触摸者会遇到一些挫折……”
当然,卦石立在背风处,水潭大多数时间都是平静的,是以触摸者大都得了个“一帆风顺”的吉卦,满意而归。
“但是,凝冬触摸卦石后,水面竟然裂开了。”婉秋叹气,“就像一块碎裂的瓷面,处处都是裂纹,奴婢也是头一回看见水潭出现那般异象。”
婉秋顿了顿,咽一口唾沫。
“那预示着什么?”顾银韵追问。
从卦象的描述和婉秋的反应看,应该不会是个好结果。
婉秋左右看了两眼,神秘兮兮道:“那预示着,触摸者将会死于非命。”
顾银韵瞪着婉秋:“你不会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凝冬了吧?”难道就不知道隐瞒一二。
婉秋惭愧低头:“奴婢一时嘴快……”
唉,蠢材。
顾银韵眼皮狂跳,摆摆手把婉秋撵走:“事已至此,就别论那么多了。别在我面前杵着,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婉秋不敢多话,捧着秋海棠离开了。
顾银韵站在院里,陷入沉思。
倒不是在想翊府,而是在想凝冬。婉秋说凝冬是被卦石吓住,固然有几分道理,但以她之见,恐怕不止于此。
中秋那夜,她在行云殿上看了很久的烟花。
想走的时候,困得不行,晕晕乎乎就松口答应了季寰在殿中宿下。
季寰正人君子,把那张大的拔步床让给了她,自己在别处的小床上睡了,两人隔着一道屏风,竟真相安无事歇了一晚。
次日醒来,她睡眼惺忪一头乱发,季寰倒是早早就醒了,收拾的人模狗样,一下子把她比到泥地里去。
她在行云殿用了早膳,才在季寰的陪同下回了临雪轩。
临雪轩的其他下人没甚不寻常的反应,见季寰来了,俱二话不说麻利地跪下。
婉秋与凝冬也跪了,但神色复杂,显然是知晓她在行云殿宿了一夜后,产生出某些多余的想法。
待季寰走后,婉秋拉着她问东问西,是腰酸还是腿痛,要不要煮碗糖水补补身子。
凝冬则愣了好一会儿才靠到她身前来,尽管眼神躲闪、极力掩饰,但还是于眸中现出几缕妒忌与不甘。
因而顾银韵便知道了——
就像婉秋倾慕顾钰一样,凝冬对季寰也怀有类似的感情。
没想到啊,季寰还挺招人喜欢。
招了谢家的小姐还不够,把凝冬的魂儿也招了去。害她近些天没有好用的人在身边,生活质量较以往降低了不少。
揉了揉肩膀,顾银韵打算出门一趟。
总待在府里挺无聊的,不如备了车去外面走走,或者到茶馆酒肆里一坐,也能听听京中动向。
“婉秋,取我帷帽来。”她向屋中喊。
白鸾帝国对女子的管束并不严苛,女子抛头露面走在街上不是怪事,行贾经商的亦不在少数。
不过顾银韵明白外面人多眼杂,她太子妃的身份被心怀鬼胎之人认出可就不好了,故而才让婉秋去取帷帽。
婉秋应了声,因还在捯饬那盆花,没有立刻出来。
“娘娘。”
院里一个嬷嬷忽然跑来,将手中帕子包了了一个鎏金镶玉的锦盒递至顾银韵面前。
她说是方才有侍从到临雪轩,特意送来的。
顾银韵狐疑地接过锦盒。
翊府送东西来,都不知道一次性送齐全的吗?三番两次的,搅扰她的好心情。
这般想着,还是把锦盒打开。
盒中躺着一块玉,通体红色,镌了怒放的杜鹃花在其上,鲜血欲滴,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
顾银韵手指一抖,沉声问:“谁送来的?”
婆子一愣,答:“好像、是谢将军府上送的。”
谢府送这个东西给她作甚?秋猎那日的冲突早就过去不知多久了,就算是记仇要咒她,也不该隔了这么久才来。
顾银韵端量着锦盒,忽觉出垫在玉下锦帕有些不对劲。
忽视掉那块红玉,取出锦帕,抖开一看,帕上果然写有一行圆劲的字迹——
“献此薄礼,还望姐姐喜欢。待日后入府,再亲自向姐姐敬茶。”
什么乱七八糟的。
读罢这行字,顾银韵脑中立即便浮现出谢家姑娘那张愚蠢的脸,真真是烦人。
她气闷地把锦盒摔在地上,吩咐边上的嬷嬷:“把玉给我碾碎了,撒府外的路面上。其他的都烧掉,烧的越干净越好。”
还入府?
滚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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