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蔚在去荧惑谷见长离的时候,路上就遇见了一次暗夜,这里白昼和暗夜是对立面,白昼里,白沙遮掩了许多罪恶,把那些尸体都悄悄地藏在了沙子里,但一旦到了暗夜,许多幽魂就从沙子底爬了出来,开始攻击白沙里的“食物们”。
他一人对战许多常年在阴暗角落、以血和尸体为生的生物,尚能打为平手,只是因为他鬼火运用得十分熟练,捻起来的鬼火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与岑无蔚的神识海相连,能感受到他的心绪,按照指令,演练出最短对战时间。
岑无蔚再次摆脱了一只巨兽,那魔兽的额头长出第三只巨眼,喷发的火焰灼热,在夜里亮起一道光芒,像是把黑夜戳了个金洞。
他只稍稍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现在他走到了浓雾深处,运着轻功,落在了祈魔殿的入口处。
祈魔殿连着荧惑谷的暗道,怪不得长离与上弦也经常走动,远亲不如近邻,岑无蔚心想,他的长剑已经被老师折断,现在找不回了,连个武器都没有,赤手空拳地去和这么一只庞大的巨兽对阵,有些耗费时间。
岑无蔚站在魔殿入口,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先去找上弦比较好,他只知道祈魔殿的地图,但里面的势力却不了解,没有武器,擅自闯入,不免落于下风,还要浪费一些口舌。
他正打算离开,忽而感受到一种魔力的波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又亲切又熟悉,岑无蔚顿住脚步,这么巧?他刚给小郁公子下了血蛊,这个人就非常巧地出现在了祈魔殿?
“还给我……还……”
“不行!不行!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我警告你!……没有人……”
“……血……”
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像是离门口不远,其中一个声音夹杂着怒气,仔细听去,还有被强行压抑的恐惧,而另一个声音就不一样了,听起来像是毒发时难以忍耐的呻吟声。
岑无蔚打碎了骷髅头,门开启后快步走了进去,他知道很近,但没想到这么近,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画面实在混乱: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小血人在地上捂着脸痛得打滚,发出凄惨动人的鬼哭狼嚎,从石柱后蔓延出来的血迹斑驳,仔细看去,其实瘫在血迹周围的是一只断了后腿的独眼狼,它倒在地上,还在微微颤抖着,没有完全死亡,却苟延残喘着……而最显眼得明显是中间站着的两个“人”,一人站在地上,一人飘在天上,正彼此相互追逐。
正是郁矜和狮子人。
狮子在天空上拿着一本血书,那血书不断地流出血迹,滴滴答答地悬在空气中,竟然聚起了小血滴,慢吞吞地相互推搡,却没有坠落。
狮子攀在祈魔殿上面一块横木上,脸上带着恐惧,喊道:“你不能吃这本书!此乃禁书!吃了这里都得完!你要是想吃,你出去吃!你先出了祈魔殿!我就还给你!”
郁矜站在地上,他快要疯了,对血的渴求马上就要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只知道,那本书可以让他冷静,可以解脱他,从这些躁动而暴戾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他额头上滚动着汗珠,打湿了两侧的碎发,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他颤颤抖抖地伸出一只手臂,想抓住什么,喃喃道:
“你快还给我……我怕我……我要……我快控制不住了,我快控制不住……”
他没有说完,眼眸中的红色终于吞噬了最后残存的清明,那红色不断加深,加深……最后变成了凌厉的猩红色,在那转变地刹那,郁矜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说以前他给人感觉是单纯无害,略显老成,但现在他身上所涌出来的危险的杀气让在场的所有人或物都为之一颤。
躺在地上的几个小血人瞬间变成一摊暗红色的烂泥,在空中的狮子人在这个时候却看见了祈魔殿的大门打开了,门边出现了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一时所有的恐惧、愤怒、无能等情绪竟然全涌了上来,失声对着门口的人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擅闯我祈魔殿?!”
岑无蔚一进门便看见这种场面,见郁矜已经完全被他下的魔血控制,不禁挑眉,心想这也太快了,他记得那种古老的阵法上所需时间是一年,而且是无间断地、长时间在他身体里注入魔血。
岑无蔚笑道:“我奉上弦长老的命令,前来照顾这位少年。”
他指指郁矜,意思是这个少年就是他。
郁矜也看到了他,只不过他现在明显地无意识,看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他没有动,待在上空的狮子也不敢松口气,他听到门口少年来意,不禁叹息,声音里蕴满了怯意,道:
“他……他入魔了,估计是初次入魔,现在魔力外溢,许多游魂都被他无意识打成了重伤,还请……不知您如何称呼,请您快把他带走吧,这种情况我们这里不好解决。”
岑无蔚走向入魔的郁矜,郁矜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如果不是眼眸里一片血色昭示着他的确是入魔了,这副傻傻的样子,他就像中了痴呆毒。
那狮子看岑无蔚旁若无人地走向郁矜,心里大声赞扬这少年好勇气,他不知道危险吗!竟然如此大胆!看这来人身上血迹一片,胳膊上被什么利器所伤,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尽管如此,依旧跟没事人一样,一时间为他捏了把汗,他悄悄地退后,从上面蹦下来,躲在一方角落,心里思量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测,他还能随时救这个勇气可嘉的少年。
岑无蔚靠近了郁矜,心里越发奇怪,直到他被一阵巨大力道推到石柱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郁矜勾唇,眼眸里的血色让他看起来十分癫狂,他踮起脚尖,卸下岑无蔚手上想要进攻的力道,他看见岑无蔚脖子上的绷带后,眼神更暗,伸出一只手,指甲忽然冒出一小截,撕裂了他脖子上环绕的绷带,紧接着,岑无蔚只觉得脖子一痛,那种刺痛感开始加深,感觉直逼他大脑,让他目光不禁涣散了片刻。
牙齿的利刃挑破一小块白皙而整洁的皮肤,血珠翻涌出来,很快地隐没在郁矜的唇间。
一连串的举动只发生在一转眼之间。
……什么?岑无蔚大脑一片空白,他长时间在白沙里作战,消耗了许多体力,在这种时刻,郁矜轻轻松松地把他推在了石柱上面,双臂禁锢着他的周围,不让他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岑无蔚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在流失,却无能为力,郁矜的力量十分大,在巨大的力量下,所有的小诡计都是毛毛雨。
如果换做平时,他甚至不会给郁矜偷袭他的机会……但是此刻,岑无蔚痛得眯起眼睛,脸上的温和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血液是如何被剥夺的,如何被强制地压在石柱上,他面无表情地暗自思量,已经盘算出来郁矜的六种死法。
但郁矜已经无意识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这种时刻,他只知道凭着本能去做事,只知道一件显而易见、让他为之欢心雀跃的事:这个人的血好甜。
好想占有。
他好喜欢。
把他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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