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萧萧,夜晚的秦淮河结了薄薄一层冰凌,幽暗的闪着光,河边一艘三层画舫却挂着数盏红灯笼,在风中飘飘荡荡。
画舫一间舱室里面,放了三四个炭盆,室内温暖如春,卫坚穿了一身牙白的素面锦缎长袍,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一些盘龙纹样,头上簪了一支白玉祥云簪,瞧着十分儒雅。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一块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不时抬头看看舱门口。
“殿下……”小吉刚叫了一声,卫坚腾得一下子站起来:“是柳姑娘来了吗?”
小吉错愕,顿了一下才说道:“还没有,奴给您换一壶热茶。”
卫坚唔了一声,坐下去继续等。
风越吹越大,画舫也轻微的摇起来,卫坚蹙眉,这样冷,不该叫她出来的。
“殿下,柳姑娘到了。”小吉进来,脸上带笑说道,这回是真的来了。
厚厚的棉布门帘被撩开,一个身穿白狐狸斗篷的姑娘微垂螓首,莲步轻移,进了画舫内才微微抬头,瞧见卫坚正不错眼的看着自己,忙屈身福礼:“殿下安。”
卫坚忙伸手虚扶:“柳姑娘请起,这么冷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柳春珺嫣然一笑:“不算冷的。还没多些殿下送的斗篷。”
灯光下,一圈蓬松的狐毛围着她的脸,整个脸比巴掌还要小,唇若点绛一般娇艳,唇角漾着甜甜笑意,眸如点漆一样灵动,明眸凝视着卫坚,闪亮如星。
不知为何,原本沉郁的心情,在见到她的这一刻,明朗了许多。卫坚不由自主说了一句:“你穿着很漂亮。”
话音刚落,两人脸上同时腾起红云,柳春珺有些不好意思,呐呐不知说什么,觉得身上有些热,伸手解斗篷的扣子,双手微颤,解了半晌也没找到窍门在哪。
“我来帮你。”卫坚轻声说了一句,修长的手指在柳春珺的斗篷扣子那里移动,他也是头一次替人解扣子,不知为何,明明记得是怎么解的,也过了好几息才解开。
安静的舱室内,两个人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一时分不清,是自己跳得这样厉害,还是他(她)跳得这样强烈。
卫坚伸手把斗篷从柳春珺身上拿下来,挂到了一旁的衣桁上。
“请坐。”卫坚伸手示意,请柳春珺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
对面摆着一张雕花圈椅,上头放了一个厚厚的软垫。柳春珺刚坐下,卫坚就从旁边拿了几张纸片出来:“柳姑娘,这是之前从荆州寄过来的信,我把关于你弟弟的部分剪下来了,你可以看看。我年前已经让人送信过去了,过几日应该就有回信过来了,到时候你就能收到你弟弟的亲笔信了。”
柳春珺又惊又喜,接过那几张纸片看了起来,虽都是寥寥数语,也能看出弟弟的长官对他挺满意的。
柳春珺不禁湿了眼眶,原以为弟弟做了顺平王的禁脔,这辈子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还能投军。
以泰安郡王的为人,肯定会把弟弟从前的事瞒住,将来,弟弟肯定能忘记前事,重新生活的。
“殿下大恩,我们姐弟无以为报。”柳春珺哽咽着,起身要跪,卫坚一把拖住,忙道:“不必如此。其实我早就想说了,顺平王是我的叔叔,我也是为了卫家赎罪而已。从前不说,是怕你不肯要我助你,也怕……怕你会怪我。”卫坚说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柳春珺眼圈的泪盈盈欲落,听了这话含笑道:“我也不是第一日知道殿下姓卫,你们虽是同族,可恶又不是你做的,你还帮了我们姐弟这么多,我怎么会怪你呢。”
卫坚盯着她眼睫上那颗晶莹的泪珠,忍了片刻,还是拿出帕子递了过去,柔声道:“你擦擦泪,没事了,顺平王已经不在了,没人会胁迫你们姐弟了。”
柳春珺摆摆手,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泪,想着刚刚泰安郡王说的“没人会胁迫你们姐弟了”,心里突得收紧,还有陈朝安呢。这话却不好对泰安郡王说,人家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怎么好意思再要助力。
“殿下要走了吗?”柳春珺柔声问道。
其实大军开拔的日子还没定,卫坚只好含糊说道:“嗯,快了。”
柳春珺舒了一口气,微笑着:“那幸好殿下今夜叫我出来了,不然问我给殿下做的谢礼,还找不到办法送给你呢。”
“真的?你又给我做衣裳了?在哪呢?”卫坚有些惊喜问道。
“就在刚刚那个驾车的那个人手上呢。”
卫坚忙开口让人送进来,不多时,那个锦缎包袱被送进来,卫坚看到里面天水碧的颜色眼睛一亮,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样的颜色。
待拿出来细看,竟是件素面云绫锦,只袖口和衣领绣了一些同色的花纹,十分雅致,竟完美挈和了自己的喜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卫坚把那件衣裳拿在手里比划,笑着问道,他是真有些好奇,两人明明见面不多,可她竟能猜中自己的喜好。
“我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只是觉得这样式的更衬殿下。”柳春珺见卫坚似是真心喜欢,心里也高兴,脸上笑意越发浓了。
“待春日了,我便穿着这件衣裳去踏青。”卫坚将衣裳叠好,看着柳春珺说道,眼睛亮亮的,他想问柳姑娘要不要一起去,又想着那会两人说不定早就天各一方,这话不说也罢。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宫里明明有尚衣局,母后却总喜欢亲手给他做衣裳,也是这个式样的,素淡清雅。卫坚想着想着,脸上现出几丝哀伤。
柳春珺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低声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
卫坚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想起我母亲,她从前也很喜欢给我做衣裳,手艺跟你一样好。”
柳春珺慌忙摆手:“我笨手笨脚,哪里比得上殿下的母亲。”
画舫外面,风越吹越猛,画舫停在码头这处还算平稳。
长庚在暗处听着两人对话,翻了个白眼,泰安郡王也太磨叽了,大半夜叫人出来闲聊?还得是王爷干脆果断,单刀直入,直中要害。
长庚想着,翩然翻到画舫外头,解开缆绳,狠狠踹了一脚,由着画舫悠悠离开码头,反正这画舫翻不了,最多也就是晃动的厉害些罢了。
仿佛印证了他的想法,画舫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紧接着是卫坚焦急的声音:“柳姑娘,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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