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逸王府的大船从港口出发,一路往桂林去。两岸风光秀美,美不胜收。船行至贺州境内,码头上挎着篮子做小生意的很多,各种吃食、香囊、发饰…… 应有尽有。
柳春珺瞧着那些人穿的服饰各异,别有意趣,不由多看了两眼。卫坚见状便道:“时间还早,咱们在贺州玩两日吧。”
众人上了岸,在贺州城转了一圈。仆从里有个贺州本地人,名叫于贵,他指着一间酒楼道:“王爷,王妃,这间‘七星楼’掌柜的是北方来的,菜肴也是北方风味,在我们贺州算是知名酒楼了,王爷和王妃倒是可以一尝。”
卫坚和柳春珺进了七星楼,行菜的伙计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来的是贵客,将人请到了雅间里。小伙计一口流利官话,口齿清晰报出了一大串菜名,都是北地名菜,甚至还有京城风味菜肴。
卫坚赞了小伙计官话学得好,小伙计扬起笑脸:“是我们掌柜的教的,我们掌柜的可厉害呢。”
小伙计下去安排菜肴,于贵笑着说道:“王爷、王妃,这间酒楼的掌柜是位女子呢,听说从前还是官家娘子呢,被夫家抛弃了就出来闯了,竟也闯下这份家业。”
柳春珺听了这话不由好奇,让人请掌柜的过来说话。不多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圆脸妇人进来了,她脸上带笑,两颊有深深的酒窝,看着便让人觉得亲近。
一番闲谈,柳春珺不由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这七星楼的掌柜姓刘名玉浈,原是河北真定人氏,曾嫁人,夫家姓卜。
“我刺绣卖钱,供夫君读书,在家侍奉公婆,照顾叔子……并无任何怨言。我想的是,既然嫁进了卜家,就是卜家的人,万事以家人为主,我自己苦些并没什么。等到丈夫逼我和离时,我才晓得他们永远是一家,我永远都是外人……”刘玉浈脸上带笑,细细诉说,并无半点哀愁,倒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拿了钱离开了京城,一路往南,过了三年才到了贺州。原先在码头上推着小车卖些吃食,待生意好了,才开了一间临街的小店,能放下两三张桌子……”
“我用了十二年,从一个弃妇,变成了酒楼的掌柜,如今,我很开心。”
柳春珺心中敬仰刘玉浈的坚韧,由衷赞道:“刘姐姐,你真是女中翘楚,若是我们女子都似你这般坚韧该多好。”
刘玉浈早就看出眼前人身份不凡,笑着说道:“不敢当贵人叫姐姐,贵人若是不嫌弃,叫我玉浈就好。我在林家湾有一处宅子,里面有二十多个妇人,大部份是被夫家抛弃的女子,她们原先也都没了生志,一心要寻死。如今都找到了新的目标,人人都在努力。若是贵人有兴趣,可以跟玉浈一起去看看。”
柳春珺听了这话心中激荡,她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女子帮衬。姜知檀、孙大娘、佳文……眼前这位刘玉浈更是厉害,以一己之力就帮助了二十多位女子,真是令人敬仰。
“好,等下我就跟你去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只管和我说。”
柳春珺激动的连美味佳肴也没心思吃了,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拉着卫坚跟她一起去林家湾。
到了林家湾,刘玉浈带着柳春珺到了一处大宅,门上黑匾红字—“自救堂”。
刘玉浈带着柳春珺往里走,边走边解释道:“不能说是我帮了她们,我只是给了一点助力,她们想要站起来,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所以我们叫’自救堂‘。”
柳春珺一路上看到有女子坐在廊下织布、绣花,有女子坐在学堂里念书识字,有女子跟着师傅学习辨识草药……
“现在这里有二十六个学员,三名女师傅。将来她们学成了,可以给我做事,也可以出去独当一面。离这里不远有一家芳记糕团店,店主就曾在’自救会‘待过半年。那时候她被夫家赶出来,投水自尽被我救了,来到’自救会‘学了半年就出去自撑门面了。当时跟我借的本金,如今早就连本带利还了。”
刘玉浈面带骄傲说着。
柳春珺来了南方几年,对这边的风俗大致了解。这边宗族观念比较重,家家要有男丁定立门户,女子因无子被赶出家门的数不胜数。绝大部分女子在年复一年的压迫下,早就习惯了所有的枷锁,甚至自己也变成了施压者。
“好!玉浈姐姐,你真是叫我佩服。你这间’自救堂‘办得好,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你只管说。将来,我要在广州也办’自救堂‘。我有个好姐妹在桂林,她也是个爽利性子,我要请她也来看看……”柳春珺激动说着,恨不得马上开始实行。
一年半后,几艘四层楼高的大船停在了广州天字码头,后头还跟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船只。逸王和逸王妃带着一众人等上船。王妃柳春珺再三交代了女官要办好“自救堂”的事,依依惜别五岁的女儿,随着大船出海而去。
船行了半日,柳春珺想着这一次要离开女儿两三年,不由眼圈泛酸,掏了帕子拭泪。
“娘,别哭了,我给你擦眼泪。”
耳畔突然传来温南嘉的声音,柳春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眨眼功夫,舱门口跳出来一个身穿劲装的小姑娘,狡黠一笑:“你们不肯带我,我偏要跟着来!哈哈……”
柳春珺哭笑不得,一把抱住住她:“坏丫头,你怎么上来的?不是说了,等你年纪大点再带你出去。”
温南嘉嘿嘿一笑:“是逍遥叔叔偷偷带我上来的,逍遥叔叔说了,全程他负责照顾我,不用你们担心。”
柳春珺无奈,点点她的额头:“你啊……”
两年半以后,宝船队自西洋回来,带回来无数珍奇异宝、香料……
皮肤晒黑了许多的温南嘉穿着一身西洋蓬蓬裙,牵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少年一起下船,见到在码头迎接她的靖王侧妃姜知檀,脸上扬起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姜姨姨,这是我未来的郡马,是不是很好看。”
姜知檀看着那少年白皙面庞,长长的羽睫,一双碧蓝如海的眼眸,竖起大拇指:“好看,南嘉真有眼光。”
待一切事务安置好,柳春珺与姜知檀携手而行。经过四年多的努力,广州府的“自救堂”已经有七八间,而桂林那边也有了三间。
成千上万没了生路的女子被救助,重新焕发了新生。引得许多命运多舛的女子,未嫁便绝了嫁人的心思,自梳长发,进入”自救堂“求生。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各处攻讦逸王妃和靖王侧妃的帖子如雪片一般飘进王府,更有甚者送往京城。其中另有好事者,纠结了一群无赖,围堵“自救堂”,要自梳女出来,解发再嫁。
“无因哪有果,你们应该先去解决的不是女子自梳,而是为何自梳!”柳春珺怒喝一声,叫了护卫将那些无赖驱散。
她不怕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自救堂”的名气就越响,千千万万女子中,总有人会因此觉醒、受益。
“不怕,你想做就做,本王给你兜底。”卫坚站在柳春珺身旁。握了握她的手,坚定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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