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杏擦着手,有些失魂地走入齐府。
小牛崽平安落地,
可她手上的血迹,哪怕洗过了,仍然留有不少淡淡的红印。
齐杏看向自己的双手,心头莫名抽动一下。
寒风萧瑟,肃杀。
抬头望去,北风刮过,竟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她裸露在外的手指,瞬间冻得红肿。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秋菊的声音由远及近,接下来是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惊得齐杏回过了头。
“秋菊,怎么了?”
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好预感。
“小、小姐……夫人、夫人她……”
秋菊气喘得来不及说话,手指微微颤颤地指着那一处。
齐杏立马反应过来,提裙疾步跑了起来。
风雪越来越大,雪花滴落在那屋子的房檐处,化成了水滴,滴滴答答掉落,寒气夹杂着湿气,仿佛一股黑雾笼罩着这间屋子。
屋内,乐敏满头大汗,发丝乱成一团,不断地仰头嘶喊着。
她要生了。
她快要痛死了。
齐杏跑到屋前,站定,双手微微开始发抖。
一滴滴滚烫的泪珠,夹着着脑袋上的汗珠,齐齐滑落过她的脸颊。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仅在桂宝离开的第二天夜里,她娘亲就要生了。
那可怎么办才好!
齐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女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齐大力在房门外奔来走去,本来心情就焦躁不已,瞧见他女儿突然来这一出,心头不由得来气。
“你娘还活着呢,跪什么跪,多不吉利!”
他气不过,抬手给了齐杏一巴掌。
不过是轻轻打的。
齐杏懵着的头脑,被他这么一打,立马清醒了过来,眼眶的泪花忍不住往外蹦,声音十分沙哑:“爹,我……”
“嘿,傻丫头,肯定是没见惯如此场面!……来人,赶紧去请大夫,把稳婆找过来。”
不知内情的齐大力,只当齐杏她是吓着了,便自己张罗了起来。
秋菊从后奔来,把腿软的齐杏扶起来,“小姐,您得振作点啊,夫人她……还得靠您呐!”
“对,靠我!”
齐杏反手握住秋菊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对对对,娘她还得靠我呢,我得振作,我得坚强!”
她捂着胸口,深深呼吸了好几大口新鲜空气,迫使自己的脑子冷静。
“大夫,得请大夫,快!来人,把吴大夫请来!”
齐杏吩咐完,又跑到隔壁药房,把自己置办的那些野山参、灵芝什么的药材,通通翻了出来,吩咐下人去熬了。
一切工夫准备完毕。
她才匆匆进门,进去瞧她的娘亲。
可是,手指临触碰到门框,齐杏却迟疑了。
她,害怕了。
害怕一进去,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害怕一进去,她便失去了娘。
这一瞬间,
她不敢面对了。
正在齐杏犹豫之时,开门的稳婆差点撞着了她。
“哎呀齐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门口杵着,快进来帮忙呀!”
在齐杏的安排下,另一位本县的齐稳婆早早就住进了齐府,她还是他们杏花村齐姓本家的,十分信得过。
只不过,眼下此情形,齐稳婆自己也慌得很。
“齐小姐,要不是看在咱们是本家,老妇我早就溜走了。”齐稳婆紧紧抓着齐杏的手臂,手指力度大得将要把她掐淤青。
“老实告诉您吧,齐夫人她,恐怕不行了……不如、不如、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罢,齐稳婆拔腿就想跑。
齐杏发现她要溜,连忙抓住了她,苦苦哀求着,“别啊,齐稳婆,我们整个村的妇人都是您接生的,您走了谁还能帮我们啊!”
齐稳婆听着此话,心里也万分不得滋味,她丧气地大力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娘!”她激动之余,还不忘压低声音,眼睛偷偷瞄了瞄,才悄声对齐杏说,“我也知道,可是你娘她……唉,她胎位不正,现在已经大出血了,恐怕……”
说罢,她又狠狠地拍了几下大腿。
齐杏忍着心痛,强作镇定,攥着稳婆衣服的手都发白,怒斥了起来。
“慌什么!我娘她现在胎位怎么样了,快同我先说!”
稳婆被她逼得没办法,只好和盘托出,“胎儿是脚先出,现在卡在那里,不上不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诶!”
“怎么不知道怎么办!跟我进来!”
齐杏怒了,扯着她的衣服,把稳婆拖进房间。
只见房内,一妇人大汗淋漓,如同虚脱一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月儿,月儿,参汤呢,还没好吗!”
齐杏见此,整个人心头都揪成一团,后背的汗湿透了内衫。
“来了,来了小姐。”
月儿端着一大壶参汤进来,一入内,大股大股浓厚到发臭的参药味,钻进大家的鼻孔。
齐杏也顾不上臭不臭,端着小碗,给她娘亲生生灌下了一碗。
一旁的齐稳婆见这阵仗,不禁感慨,“哎哟喂,果真是有钱人家呐,第一次见熬这么多人参的。”
“少废话了,赶紧过来!”
齐杏瞧见她娘亲重新活络了过来,连忙招呼稳婆过去。
可孰知,她娘亲刚醒过来,又开始不断地喊疼,那脸上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
“疼、哎呀女儿……我好疼。”
乐敏喊了一小阵子,声音越来越弱,气息也渐渐衰弱下去。
齐杏扶着她,哭得那是梨花带雨。
“娘!娘!您别睡,清醒一点,别睡呀!”
她焦急地抱着娘,高声唤了起来。
“大夫!月儿,大夫呢,吴大夫他来了没!?”
齐杏着急忙慌,朝月儿喊了几声。
可,回应她的,
却是月儿的缓缓摇头。
“小姐…小姐……吴大夫说他已经尽力了,若是那黄稳婆未到,他也没有办法……”
月儿此时的脸色也十分凝重,说话声音更如蚊子一般,“吴大夫他是男子……接产事情他说他帮不上忙……”
齐杏听到,一时口鼻都忘记了呼吸。
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呆滞得如同僵尸一般。
月儿瞧见,连忙上前抱在她的身后,“小姐,小姐……您别……太伤心了。”
齐稳婆听见她们的对话,也来了精神头,连忙起身要走。
“瞧吧,看吧,连大夫也说没办法了,那老妇我也先走罢。”
她说罢,连忙提起裙摆,哪知下一刻,一阵寒光,锋利冷白的刀刃出现在她的脖子前。
是齐杏。
她把匕首架在了齐稳婆的脖子上。
那声音如同那刮骨寒雪般冰冷,“敢走?那我就要您同我娘亲陪葬!”
齐稳婆回眼瞧去,只见齐杏满脸阴沉,像个肃杀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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