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往后你要待丹辰好一些,他几乎是被强迫着长大的,其实还是个孩子,从小他就没了娘,该多花些温情在他的身上,别一味的苛责,他天性要强敏锐,好容易受伤。”她对丹辰忧烦,若自己真该命绝,那男孩谁来怜惜?
“我的儿子,要有铁的意志。”他淡淡的说着,目光移向双外的梅树,“慈母多败儿,我若同你一般的心软,丹辰的前途堪忧。”
慈母---乍听这词儿,身子稳不住轻颤,霍涟漪咽了咽口水,后头紧绷的感觉无法抑制住,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他也承认她是孩子的娘亲,她好欢喜,好欣慰,正因如此,她更要勇敢的面对痛楚,牢牢的守护心中所爱。
“无极---”她似乎很爱唤他,语调轻软得松心。“你会善待丹辰还有那群孩子,我知道你会,一直都知道的,我好放心---你是这么好的人,我舍不得你---”
这是什么意思?竟然闻得出道别的意味。铁无极心头很不舒服,将怀中的女子强行推开一小段距离,却发现她面颊上两行清泪。
“对不起,我没有要哭,不知怎么地眼泪自个儿掉下来了。”霍涟漪冲着他笑,用衣袖在脸上胡抹着。他太过于精明,绝不能叫他起疑。
铁无极深深瞧着她,不动声色,心中如打翻了滚油,烧灼而刺痛。
对那晚之事她只字不提,莫非已决定要窃取机关图来换得解药?他眉心深锁如结,不明白她在玩弄什么手段。
稳住情绪,霍涟漪微歪着头,双臂自然而亲密的圈着他的腰肢,唇边抿着淡笑:“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思念我?”
不喜欢她脸上现在的神情,说不出原因,可铁无极就是不喜欢。
“不会。”他答的利落。
霍涟漪眼神一黯,失望溢满了胸怀,但---毕竟还有值得庆幸之处---他对她的感情未深,面对她的骤逝,自然不会太过伤怀。
“那---也好!”笨蛋,笨蛋!说好不哭的。
霍涟漪在心中责骂着自己,低下头想掩饰目光。那强劲的力道再次拥紧她,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有些狠恶,“好什么好?你永远待在这儿,还能去哪儿?我又做什么要思念你?”
永远---好难捉摸的东西。霍涟漪不敢期望,静静与他依偎,想将这一切的美好记在心底,她沉默了许久,直到露出头的旭日在两人身上镶起薄薄金阳,霍涟漪又喃着他的名字,启口轻问。
“无极---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她的 话引起了铁无极全部注意,她再度求他,这次所为何事?
如以往一般,未等铁无极答应。霍涟漪自顾的说了,那语气就似闲话家常,“我若死了,你将我葬在雪梅岗上可好?我可以喝大姐做伴便不怕寂寞了,你上雪梅岗瞧大姐时,顺便也来瞧我。”她不怕孤单,而是怕他忘了她。
铁无极无法说话,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现下的心情。
他知道了,终于明了她的意图,瞧她打算干什么蠢事?竟然要拖着那夜的秘密默默就死。
气得七窃生烟,他怀疑自己得了心绞痛,不住的呼气吸气,还是平息不了方才的剧动。
霍涟漪听不见承诺,口气有些急促,还不知死活的追问:“你应了我可好?”
已经分不清是痛是怒,她不愿说出真相,他自有办法整治。
“好,”铁无极咬牙切齿,说这话时费了好大的力气。
“谢谢你---无极!”
霍涟漪欣慰的笑,抬起头,那男子的脸庞对着她,然后就狠劲与不知名的心痛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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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女子安静的躺在床榻上,轻合眼睫,对周遭人事了无知觉。
床榻边,三名男子或坐或站,脸上的神色各异。
“五弟,可有头绪?”铁无极问道,目光纠紧床上昏睡的女子。
李星云三指搭着霍涟漪的手腕,朗眉微扬,对铁无极明显焦躁的语气颇感惊讶。他没即刻回答,望闻霍涟漪的眉心额堂,合上眼,细细的斟酌女子的虚质脉象。
此时,伫立在旁,半面覆于黑发之下的卓峰亦忍不住往床铺移近身躯。
几个月前,铁无极将他由霍成理手中救下,追风便一直待在李星云的医馆疗伤,那地方离阎王 约半日脚程,固定一段时间,医馆会运来大批的药材医具,寨子中的人若有病痛的也好就近治疗。而精于医术的李星云亦会不定时的回寨,与寨子中其他大夫切磋医学,替人看病。
许久,李星云才收回把脉的手,吐出一口气。
“如何?”铁无极再次紧问。
“大哥莫急。”一边居安高衣袖,他移身到一旁的桌椅,继续说道:“嫂子的确是有中毒之相,若星云没有推算错的话,此毒正是滇南一带十分常见的‘七花七草’。”
“十分常见?”铁无极挑了挑眉,“即是如此,解毒之法必定难不倒你了。”
李星云稍稍愣住,随即苦笑:“就因为太过于普遍了,所以倍加的困难。”
“此话怎讲?”
“滇南的花草百千余种,每类有其特殊的属性,‘七花七草’仅是这毒的一个统称,挑七种不同的花,搭配七种不同的草,只有制毒的人才清楚使用了何种花草。”
他拿起墨笔在纸上写下,接着递给了铁无极,“星云不才,目前仅能诊出毒中的四花三草,其余的名目不敢妄下断言,解毒药签若不尽快得手,待时日一过,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冷静的接过纸张,铁无极怔怔的瞪着上头几种的花草名称,指节捏的紧绷,心脏被某些东西压得喘不过气,用力吸气呼气,依旧甩不掉沉闷和无措。
“她不会有事的。”他果决的宣称,仿佛能主宰世间的生死。
李星云并未附和,由怀中取出随身的一套三棱针。“‘七花七草’会造成中毒者幻听幻觉,我先以金针封住嫂子的迎香,扶突和承灵三穴,防止毒素侵害她的视力与听力,但这仅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治不了病的。”他走近床榻边,将衣袖撩的高些方便动作,“让嫂子坐起,我需要她的颈部和后脑下针。”
突然,两个男子同步朝霍涟漪俯去,铁无极捷足先登抱住床上的人儿,双目瞪视着追风,嘴角噙着风暴。
追风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难堪的收回了手,哑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惯于护卫她。”
“她已是我的人,不劳你费心。”铁无极语调好生冷淡,撂下话,他手臂圈住霍涟漪的素腰,让她抵在自个儿的胸膛,剧动中充满占有的意味。
追风敛下神色默默退开,心中自是清楚,铁无极肯让他探视霍涟漪已属仁慈,他该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能再鲁莽的依心而为了。
针灸过程仔细利落,李星云先封起了三处大穴,又在霍涟漪颈部而耳边横刺几针,接着才拔除了所有的棱针放回锦套。
“毒素算是抑制住了,但短时间内务必弄清。‘七花七草’的名目,才可对症下药。”
“铁寨主,”追风仰起头,望了霍涟漪一眼,视线移向铁无极严峻的脸,力持平静的语气:“可否听在下一言?”
“说。”他脸色不豫,竟升起将追风赶出门的冲动,思及霍涟漪遗忘与他的亲切关系,铁无极无法好言好语。
得到答允,追风提出想法,“何不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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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李星云忽地淡笑:“大哥,这倒是个好主意,瞒着嫂子,咱们在窗外梅树上系条白帕,请君入瓮。”
眼瞳锐光陡现,铁无极抿着唇不说话,脸庞冷肃得如寒冬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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