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事司的衙门安排在了行人司的隔壁,去的路上凌川才发现,这新衙门就跟教坊司隔了一条大通街。
缉事司这衙门级别不高,门口倒是十分气派,一道宽阔的影壁矗立门外,隔绝了道路上的视线。
绕过影壁才发现,这影壁后面是个硕大的广场,此时这广场上倒是停满了马车,足有二三十驾。
凌川下了驴车左右张望一眼:“没想到这小小的缉事司,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要知道在大盛,马车可不是什么人家都养得起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风气,但凡马车,必定要用上等的好马,这应天府地处江南,上等好马可不是那么好养的,而且有钱都不一定买得着。
至于劣等的驽马,那就跟驴是一个等级的了,基本上都是用来拉货,几乎没有人会用驴车来当座驾。
凌川刚走到缉事司门口,张同赵福两人就迎了上来:“凌大人你可算来了,缉事司十二房档头差不多全都到齐了。”
赵福小声说道:“提举大人正在点卯呢,咱们赶紧过去,我看提举大人今天好像是要立威,咱们可别被他拿来开刀。”
凌川一听就明白,他没混过官场也混过职场,新官上任先找个倒霉蛋立威,实属平常操作。
虽然心知自己铁定是在提举大人那里定了号,但是凌川也不想跟对方起什么冲突,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正六品,而凌川这个档头只不过是个九品。
缉事司大堂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大堂上首的桌案后面,一个三四十岁神情精明的男子正在夸夸其谈,说着什么身受皇恩,该当如何如何之类的。
凌川见这位提举大人口沫横飞,就悄悄溜了进去,缩在了一个膘肥体壮的人后面。
邬坤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话头一转:“缉事司新设,在座诸位都是朝廷委以重任之人,当一心用命为朝廷效力,今日虽未正式开衙,也当积极应卯。”
邬坤说着又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凌川,嘴角撇出一丝阴狠的笑容:“不过有些人好像不把皇命放在眼里,直至此刻依然未至。”
他说着举起了一本名册:“本官现在点卯,未至者按渎职论处,罚鞭刑五下,张绪。”
“属下在!”
邬坤开始点名,缉事司所有人的背景他都清楚,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心里都有一本账,名册上没来的人有好些个,所以能跳过的他都跳过了,直到他点到凌川的名字。
“凌川何在?”
凌川从那个膘肥体壮的哥们儿身后站了出来,朝邬坤一拱手:“属下在。”
邬坤的嘴角一抽,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没有坑到凌川,邬坤心里一股邪火没发作出来,正巧就在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朝上面一拱手:“属下段西风,见过提举大人。”
“段西风?”邬坤嘴角一扯:“本官点卯未至,点卯之前本官已经言明,未至者按渎职论处,罚鞭刑五下,来人……”
大堂旁边站出来两个大汉,上前就把刚来的年轻人给反剪双手给按住了。
段西风惊恐呼叫起来:“大人,属下并不知晓何时点卯,虽有差池,罪不至渎职,还请大人饶恕。”
邬坤哼了一声:“堂中诸君皆知,唯独你不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何独例外?与我打。”
段西风自然不服,双臂一抖,就把两个大汉给抖开了:“提举大人,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大人事先并未言明,此刻又要将属下治罪,属下不服。”
“不服?”邬坤一声狞笑:“你也该知道,这缉事司的前身就是东厂,今天也好让你明白明白,东厂办事可不讲什么规矩,你若再敢反抗,责罚加倍。”
那两个大汉再次上前,抓住了段西风,邬坤又道:“押到外面院子里行刑。”
段西风略微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被两人押到了院外,邬坤也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了大堂外的院子里。
其余众人自然也都跟上,那段西风已经被扒光了上衣,被捆按在了廊柱上,脸上满是悲愤。
院子里乌压压的一大群人,已经围成了一圈,邬坤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立威人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诸位同僚,非是我邬坤心狠,这缉事司乃是朝廷寄予了厚望新设的衙门,我希望今后大家都尽心竭力为,为朝廷效命,万勿轻忽怠慢,本官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打!”
嗖!
啪!
这一鞭下去,段西风的背上立即起了一道鲜红的棱子,但是他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邬坤眉头一皱,朝那个行刑的番子喝道:“你他妈没吃饭吗?”
番子赶紧朝邬坤拱了拱手,然后走到一旁水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然后将鞭子浸在了水里揉了揉。
当他将鞭子从水里捞出来,再朝段西风抽过去的时候,鞭子竟发出了呜呜的破空声,这一鞭子抽在段西风的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段西风再也撑不住,嗷的一声喊了出来,再看他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
番子又瞅了邬坤一眼,邬坤微微点头:“继续。”
当行刑完毕之后,邬坤再次开口:“今次只是小惩大诫,还望诸位尽心竭力,勿要令本官失望。”
邬坤走后,番子才把那段西风解下来,那段西风趴在地上面容扭曲,嘴里不断发出低吟,显然是疼痛至极。
院子里这么多人,也没人敢上前探视,生怕得罪了邬坤。
凌川摇头叹了口气,刚要上前,一旁的张同赵福赶紧拉住他:“凌大人,你要作甚?”
“救人啊,你看他这样,哪还起得了身?”
两人面露惊慌:“万万不可呀,提举大人没开口,你这贸然救人,岂不是得罪了提举大人。”
凌川左右瞥了两人一眼:“这么跟你们说吧,这位提举大人跟我有过节,你俩若是不想惹祸上身,最好还是离我远点。”
张同赵福两人一听,顿时就愣在了原地,凌川也不管他们,直接俯下身子,搀着段西风起身。
段西风先是一愣,但还是靠在凌川肩头上缓缓站起身来。
“你就不怕被我连累了?”
“怕我就不扶你了。”凌川撇了撇嘴,搀着段西风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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