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瞎子看凡晨妈的抗拒,从带来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灰,胡乱的洒在草铺上,灰还是吴小眼儿子下午刮的灰,在吴家那会他不忙扫起来带过来的。
“舅爷爷这是……”韩东来话音还未落,就见轰一声,冷铺草被沾了黄油的黄表纸烧着了。
“烧了干啥呀七爷爷?”吴红亮急喘气的扛着铁锹跑过来喊道。
“你爸不喜欢这里,不烧了留着干啥?难道你还想家里填一个进来?”汪瞎子扭身在火光里回身问道。
吴红亮话语顿时一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铺草最后一点星火熄灭后,才道。
“那俺哒(我爸)埋哪里好呀?”
汪瞎子拿出烟袋抽了一大口,借着烟袋锅里闪烁的星火,看了一眼吴红亮的脸沉默一会。
“你家里抬棺的大将找好了没?”
“好了,七爷爷,”吴红亮忙不迭的回道。
“扛着锹跟我走吧!”汪瞎子嘟囔一声拿下烟袋,穿梭进群坟里,领着几人一路磕磕绊绊的走着,走了约么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停在一处十字路口。
“你爸就埋在那里了,他自己琢磨的睡地,”汪瞎子用手里的烟袋锅,指着十字路口左边的位置,那是一处荒地埂,跟汪家村队的群坟是对立的。
“这里?”吴红亮不由得惊讶起来。
“怎么了?”汪老九侧头看着吴红亮问道。
“真是太巧了九叔!这地方我一个月前做梦出现过,还有,前几天我爸还活着的时候,非嚷嚷拄着拐杖过来看看家门,我们兄弟都以为他老糊涂了,谁知他执意要睡这里呀!那梦现在想想都可真了,”吴红亮猛的拍着大腿回答几人。
“什么梦呀红亮哥?”韩东来好奇心骤起。
“就是一个月前我爸在医院住院,我晚上在医院陪床,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做梦,梦见几个人在七爷爷指的地方牵线挖地,我看了都是熟悉的人,就上前跟他们打招呼,还问他们在这挖地干什么呀?”
“他们回头说挖坟地呢!我又奇怪的问,村里的坟地不是在对面吗?你们在这挖什么坟地呀?”
“他们说村里的坟地不适合老头睡,他自己选摸了好半天,感觉睡这里不受潮,然后我就醒了。”
“后来出院我留心上下村的人,偏偏那么熟悉的几个人,我一个都记不住他们的长相了,也没碰见过他们出来走动,这时间一长我就丢开没往这想了。”
“哪想到这竟然是我爸选的地方,我要知道他想睡这地,我怎么能不如他的愿!”吴红亮说完眼泪顺着脸颊下来了。
他顾着伤心难过哭了,给好奇的韩东来和王斌听的脑袋寒嗖嗖的。
汪瞎子闻言叹了一口气,接过铁锹上前给挖了一个门出来,然后又把铁锹还回去说道。
“行了我们的事算是做完了,剩下的你就顺利的办后事吧!明晚我们过去守夜,后天出殡完就能葬了,”说罢带着儿子孙女们走了。
几人走了一段路的距离,还能听到身后呜咽悲伤的哭声。
王斌忍不住回头看,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悲伤的哭声,伴随着风声渐渐的不真切起来,但是耳边又总是围绕着密密的悲鸣。
他忍不住的摇了摇脑袋,闷热的晚风按道理说是不冷的,不知道怎么的,夜风迎面吹进他衣服里,他顿时感觉一股冰冷的寒风,入浸到四肢百骸里去了,全身上下的骨头缝,就跟结冰了一样,昏昏沉沉的耳边时远时近的哭声,一会悲凉透骨一会尖利讥讽。
“王斌?”韩东来停下脚步,看半个身体靠在他胳膊上的同学,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以及搭在他手臂上冰冷的掌心,他疑惑的喊了一声。
“怎么……”
“东来,吴红亮怎么还在哭呀?”王斌低声怜悯的说了一句。
“哪哭……”韩东来突然住口了,周围一片寂静无声的,除了旁边水沟里,有细细溜溜的水声根本就没哭声,更何况他们早就离吴红亮挖坟的地方八百米远了,就是长顺风耳了,也听不见哭声了呀?
“你听,他哭的多伤心,不是说他不孝顺吗?这哭声看着不像不孝顺的人呀?”王斌有些迷茫的说道。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黑暗里的王斌,汪老九搓了搓常年干活的手。
汪瞎子一步上前握住儿子手,咳嗽一声朗声道,“死了亲爹能不哭的伤心吗?走快点别磨蹭回家睡觉了,东来带你同学走前面去。”
韩东来发炸的大脑袋绷的生疼,朝汪凡晨的方向看了看,无声的向前走了两步。
汪家一家人跟在后面都不说话,脚步不快不慢的跟着。
“东来,我觉的今晚这风吹的真冷,我两个耳边凉飕飕的,不过吴红亮的哭声倒是歇息了,”王斌自言自语的又嘟囔了一句。
韩东来心里一阵恶寒,忍着回头的冲动欲望,耳边的凉风一股股的吹着,千斤重的两肩好像放了两只手戏弄他们,他紧张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偏还倔强的抿着嘴唇,低头疾步向前走。
汪老九手里牵着汪母,目光怒怒的看着前面快要缩成一团的两个人,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上拖着一个黑影。
“操你妈的治不了你了是吧?让你晒脸,”汪老九暴怒的骂了一句,抬脚脱了一只臭球鞋,对着王斌和韩东来的肩膀,重重的打了下去。
“表叔……”韩东来疼的龇牙咧嘴的,感觉肩膀应该肿了,耳边凉飕飕的冷风没了,又回归到了闷热的夜风。
王斌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表叔你好好的打我们干什么……”
“吴小眼,老子告诉你,你不要不识好歹,地给你选了,东西给你要了,你走不掉我还让晨她妈背你了,你还想咋的?这两个娃今天还帮你点香了,你现在吓他们讲不讲良心了?”
“对不起你的是你自己的娃,你睁大眼睛看看,跟这俩娃有什么关系?我就应该给你脸打烂,让你鬼都做不上才开心。”
韩东来跟王斌回头看汪老九,眼里的惊恐和震惊都还没消散。
汪母冲他们嘿嘿的笑,平时瘆人的笑声在此时此刻莫名的让人心安。
汪老九生气的放下了手里的鞋,光脚对着球鞋拱了拱穿好,“走!”
韩东来跟王斌转身默契的继续走,紧张的心跳声又急又快,时不时的还绊个脚。
汪凡晨在后面看了咧嘴笑了笑,最后实在看不过眼了道,“东来哥,没事了,在乡下走夜路不能害怕,你越害怕越有事,”
“为……什么?”王斌扭头问。
“人欺生,路欺人,”汪瞎子回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王斌还问,被韩东来拉了一下住嘴了,几人回到家已经夜里一点了,打水囫囵个的冲洗了一番,各自进屋躺着睡觉了。
王斌直到躺床上了那一刻,都感觉有点不真实,侧头看了看韩东来,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道,“东来,你说咱们今晚遇到的事,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韩东来皱眉抬起头问。
“就是吴小眼的事呀?表叔是不是看见吴小眼了?”
韩东来默了一会没回答,“睡觉吧!时候不早了,”说完头一歪没多久打起呼噜来。
王斌不想睡还待在问,见韩东来都打呼噜了只得不甘心闭上嘴,自己一个人闭着眼,胡思乱想的慢慢睡了过去。
睡到半梦半醒间感觉喘不上气,王斌焦躁的在床上扭来扭去,莫名的窒息感包围着他,他无意识的抬手抠脸。
手重的举了好几次都举不起来,鼻尖的窒息越发憋闷了,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死命的掐着他的呼吸道,大有一种要给他捂死的架势。
王斌像溺水的鱼,憋闷的空间让他昏睡的脑袋,反而清醒了过来,就是那窒息感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半梦半醒的伸手在黑夜里挥舞。
“嘿嘿嘿……嘿嘿……”
“表……婶?”韩东来被嘿嘿的傻笑声惊醒了,一骨碌翻起身,床边赫然有一个黑影,俯身对着王斌呵呵的面无表情笑。
王斌满脸汗漉漉的,跟水里捞出来的水人一样。
“你……你怎么来这屋了?你怎么进来的呀?”韩东来惊魂未定的结巴问道,目光还朝门口看去也没别人了。
“啊……鬼呀!”王斌睁开眼离他咫尺的距离,有一张冷笑脸,骤然的近在眼前看着他,差点给他心脏吓停送走了,他爬起来就往墙角挤去,湿漉漉的脸上,吓的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汪老九穿着背心急匆匆的跑进来,抬手按开了门边上的开关。
“晨他妈,你不睡觉跑东来这屋干啥呀?”汪老九看床角缩着的俩人瑟瑟发抖,汪母半弯着腰保持着笑脸,因为陡然有了亮,还回头冲汪老九笑。
“怎么了怎么了?”汪瞎子披着衣服也跑过来看情况。
“晨她娘?你……”
汪瞎子一看床上俩人面无血色的,知道被吓的不轻,赶忙上前一步坐在床边,抬起两只粗糙的手,拉着韩东来的耳朵提溜了几下。
然后一把薅住王斌,也给他拉了拉耳朵,“你咋回事呀?”
“我……我……我不知道呀!”王斌压抑着哭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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