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府上一应金银细软都在这里了。”
此人本就是府上管家兼脏老鬼心腹,对府上了如指掌。
“这些田契与铺面折价大约白银12万两,再有宝钞3500贯,都整理在这箱子中。”
“另外就是这些黄白之物与各房金银玉器首饰,其中现银约计5万两,黄金1万2千两,一应首饰折价4万两白银上下。”
“府上另外还有布匹、粮食、古玩等折价也有10万两左右,只是并不符合小爷您说的便于携带。”
陆长生对此人的识趣与办事效率很满意,
“不错!”
“嘿嘿,当不得小爷夸赞。”
陆长生扫视一众惶恐不安的女眷,沉声道,
“尔等相互指认,有无辜人命在身的,惯喜欢恶毒行事的,推上前来!”
众女有惶恐不安眼神躲闪的,有茫然无措的,总之是迟迟无人响应,正当陆长生不耐烦之际,脸上青紫的那女子跨出一步,直指大太太,
“她打杀过几个不肯服从的女子,还有她和她,她们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被指的三人最年轻的都已30好几,三人纷纷辩解或回怼,却引发了更多女子的指认,现场七嘴八舌。
陆长生懒得听,几个闪身间,三人纷纷瘫软在地,齐齐捂着断手,惨嚎不已。
“闭嘴!”
“这已是便宜你们了!”
哀嚎声果然低了很多。
陆长生朗声道,
“我长生门非养济院,对于你们其中一些人的遭遇只能聊表同情。”
“这些财物首饰,你们可自取200两后,即刻离开吧!”
众女齐齐愕然,有的是狂喜,有的是麻木,有的是涕泪横流毕竟不知道未来在何方,也有一些是心里极度不舍得,200两对于平民百姓是天文数字,可如何够锦衣玉食?
陆长生不去理会他们所想,转而朝门房两人招呼,
“你二人各领500两,顺带着照应她们出城吧!”
四方有些迟疑,
“小爷您有所不知,一来此时城门关闭,小的们出不了城,二来只怕,只怕即便出城也难逃官府和那位二当家之手啊!”
陆长生点点头,还是自己草率了,且不说她们这些人都有身契限制,即便路引这一条就卡住了她们出行之便,毕竟她们中的大部分人肯定不会留在曲阜。
摆摆手吩咐道,
“你说的那什么二爷早死透了,官府这边我来安排。”
“你们各自先挑选吧!”
说罢就朝孔希文走去。
孔希文如今守着痛苦的大哥,满脸萧瑟,哪里还有丁点官威。
“孔希文孔知县!”
陆长生居高临下。
孔希文一个哆嗦,随即起身拱手,
“陆老弟!”
“私仇来说,陆某随时欢迎你孔家来报!”
陆长生说的很平静,
“就事论事,此间不含府宅,一应财货约计40万两,你两个月内送价值25万的粮食、铁矿、铜料、焦炭、布匹等物资到登州府文登县县衙,剩余一应便算作你的辛苦费,你可能办好?”
“此言当真?”
孔希文来了兴趣,谈到赚钱他可不困了,而且这分明是不打算对他下手了,这如何能让他不兴奋。
陆长生点点头,
“但是,我要你明日一早将这些人的身契、路引之类文书办好,可能做到?”
孔希文扭头扫视了一眼众女,
“陆老弟放心!”
陆长生转身朝外而去,声音从背后传来,
“长生门陆长生就此别过,孔知县好自为之!”
“大山,咱们走吧!”
阮大山朝死的不能再死的脏老鬼啐了一口,将匕首上的鲜血在尸体上擦干净,收在了腰间。
“师傅,我来了!”
…………
晨光微露。
师徒二人一马,漫步在曲阜清晨的大街上,此时的行人还极少。
“师傅,您不怕那个县令言而无信?”
“不怕,一来他有的挣,二来他胆寒了,三来他忌惮为师身后玄而又玄的背景。”
“师傅,您真的深受陛下器重,还结交了那么多的大人物?”
“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傅的经历有些复杂,待日后长生门徒兴旺些,再统一为你们讲解这世道!”
“好的,师傅,”
阮大山像察觉了什么,凑近陆长生小声道,
“师傅,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陆长生点点头,
“嗯,跟了半个时辰了,从咱们离开那贼窝就跟着了。”
阮大山又偷偷朝后瞄了一眼,一脸羞腩,
“是弟子太过大意了!”
“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咱们作甚,还想打劫不成?”
陆长生微笑摇头,指了指前面一家早餐铺子,
“铺子不大,倒是挺齐整,走吧,咱们去垫垫肚子。”
陆长生率先在铺面外一张干净的小方桌前入座。
里面忙碌着的是一对母女,更为夸张的是两人居然气质长相皆不俗,穿着虽素净了些,但极为干净,哪里有普通小贩的寒酸?
陆长生满脸古怪,心里嘀咕开了,
‘这特娘的也行?不科学啊,如此气质、长相的一对母女沦落到抛头露面摆摊,岂不早成了地痞、纨绔的胯下玩物?’
年轻的女子此刻出来接待,身段长相不说,声音也是糯糯的,很是惹人怜爱,
“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有包子,馒头,泡馍,豆浆,羊杂汤。”
“各样来一些吧!”
陆长生收了好奇心随意道。
尽管这位客人长衫上还留有血渍,但长的好看,怎样都该是个坏人,关键还很大方,居然点这么多,女子不禁露出好看的笑容,
“好的,您二位稍等!”
很快各式早餐堆满了小方桌,干净清爽,让人很有食欲。
“师傅,您吃!”
阮大山将盛放包子的竹筐推到陆长生跟前。
陆长生只是点头,
“你多吃些,赶紧把身子骨养出来!”
“嗯,师傅。”
转头望向街边不远处伫立的姑娘,正是那个惹眼的姑娘,陆长生有印象,不仅仅是长的极好看,而且脸上带伤,还有一只熊猫眼,更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凶徒的。
陆长生招招手,
“过来坐。”
女子也不迟疑,径直走了过来,搬了个小凳在陆长生下首入座,低头不语。
“吃吧!”
陆长生吩咐完,拿起包子开始干饭。
女子仍旧静坐不动。
阮大山朝女子推去一碗豆浆,又将盛放包子的竹筐挪了挪,也不说话,继续干饭。
女子动了,吃饭动作却是不含糊,跟男子无异,完全没有女子的矜持。
或许都操劳一夜,亦或许本就都是大胃王,三人干饭极有效率,转眼扫光一桌,小美女店家笑眯眯又上了一桌。
到了第二桌吃食,女子终于缓下了速度,改为抱着一个馒头小口撕咬,
“我会一些拳脚功夫。”
陆长生微微摇头,
“不够,也不重要。”
“我也想杀尽作恶之人!”
陆长生思索片刻,问道
“可还有羁绊?”
“我自小被养父捡回,与养父相依为命,给东家护商,遭了他们伏击,仅剩我一人,为了复仇忍辱负重,可如今他死在你手,我…我不知何去何从…”
说到此处,女子再难抑制泪水滑落。
“不知何去何从的又岂止你一人,你熟悉那府上的情况,那些姑娘失了身子…”
“我没有!”
女子急切打断。
陆长生摇头苦笑,
“无需强调。”
“那些姑娘,好吧,大多失了身子,她们一个个即便得了钱财,以后的日子又将何去何从?”
“我长生门草创自是不可能送佛送到西,即便将来门徒兴旺也做不到。”
“经历了就是经历了,有些伤口只能自己舔舐,日子也终究要坚强地过下去。”
“哪怕寻个贫苦娶不上媳妇的本分人家嫁了,又有薄财傍身,日子总会好起来,至少比如今绝大部分百姓要好!”
“我没领钱!”
女子再度打断。
望着女子倔强的眼神,陆长生扶额,
“好吧,那就入我长生门吧!”
这下轮到女子迟疑了,
“我可以不拜师吗?”
陆长生内心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拜师你跟上来作甚,狗血剧情中的以身相许?’
‘救你出苦海,你却馋我的身子,这还了得,若是将来走遍天下,都如你这般,那我不得千百个老婆?’
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拴马桩前,从包袱里摸出一些新钞放入夹袋,留出两张百两面值在手,又回到小桌前坐下。
女子的目光全程跟随。
陆长生也不与她对视,将两张钞票放到女子身前,转而朝大山吩咐,
“大山,去结账,余下的打包在路上吃。”
阮大山看似一个小孩,实则已经15岁,只比女子小一岁罢了,心里如何不懂,
看了看对着钱币愕然的女子,心中有些不满,
‘我本拿你当师妹,你却想做我师娘?呵…’
起身,朝里间而去。
恰在此时,从街边冲来数骑,为首锦衣青年马术不错,离着摊位丈许远一拉缰绳,马扬起前蹄,当即止住身形,一个华丽跨转,跳下马来,大步绕开几张桌子,朝铺子里面急行。
尾随4人纷纷下马,在青石板街面上依旧扬起少许灰尘。
也就是陆长生处变不惊,而同桌的女子正处于愕然状态,否则这等马速冲进身前如此近的距离,常人早被吓的魂飞魄散了。
‘还真是嚣张啊,也是,这年头能骑马飞奔与记忆力开跑车相当,人有嚣张的资本!’
陆长生微微摇头,自嘲一笑,正打算起身,怎料异变突起。
“滚开,别挡道!”
结完账出门的阮大山与那青年在门口相遇,被青年一把推倒在地,而那青年则旁若无人地朝里走,
“姨娘,婉儿,快跟我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还嫌不够丢人吗?我童家的脸都要叫你们丢干净了!”
“哼,你们也知道丢人?我大伯尸骨未寒,就想让我婶婶给他当小妾,还要带着我一齐过门,那孔老贼是什么心思你们不知道?”
“你本就由姨娘养大,情同母女,让你们一齐进门不好吗?孔家与我童家一直有姻亲往来,岂能亏待了你们!”
不愧出自一家,这狗屁倒灶的事,一男一女就差拿大喇叭喊了,丝毫不避外人。
瓜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但陆长生此刻哪有吃瓜的心情,望着爬起来的徒弟问道,
“可有摔伤到哪?”
阮大山心中虽有不忿,但终究心性纯良,就不是个仗势喊冤的主,少给师傅惹麻烦才是,朝陆长生微笑,
“师傅,我没事,咱们走吧!”
陆长生示意稍等,便径直朝店内走去。
“我婶婶要为我大伯守节,本姑娘也有了心上人,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要嫁你们自己嫁,别在这影响我们做营生!”
“婉儿,你这说的什么混账…啊,谁?!”
青年男子背身正跟女子纠葛,冷不丁从后面被人一把扫在肩头,整个人滚了出去。
愤怒起身朝门口望去,只见一青年穿着带有血渍的长衫,正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那眼神深邃如无底洞,心头一凛,到嘴边的狠话生生咽了下去。
街边等候的四人闻听里面的异常,纷纷朝门口涌,
“少爷!”
“少爷你没事吧?”
“你是何人,敢对我家少爷…”
“滚!”
陆长生扭头给了四人一个终身难忘的眼神。
四人齐齐定住,相互交换眼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里间手中忙碌的两女尽皆停了动作,年纪长些的是错愕,年纪小的则是满眼小星星。
这位童姓少爷平日里是个小有嚣张的公子哥不假,但仅曲阜还得是孔家的天下,他和他的家族不过托庇孔家而活,所以还没到出口就是‘我爸是李刚’的地步。
明显此人很是不好惹,青年赶紧抱拳一礼,
“这位兄台,此番是童某的不是,适才是太过着急了些,还请原谅则个。”
陆长生点点头,转身而回。
青年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后背已是冷汗连连。
“公子,公子请留步!”
女子从里面追了出来。
陆长生已是踏出铺门口,诧异回头,
“姑娘叫我?”
女子风风火火到了陆长生近前,扬起脖子,不施粉黛的俏脸激动中带着决绝,
“公子仗义为小女子出得一口恶气,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一语惊掉了所有人下巴~
陆长生有些气笑,让他怀疑到底是那个时代的人们对古代女子有误解还是曲阜的风水特别!
不过丝毫不影响他脱口而出,
“与你无关!”
说罢继续朝马桩走去,招呼道,
“大山,走了!”
“好嘞,师傅。”
阮大山心里还沉浸在师傅那无声的爱护中,激动地去牵马。
那女子却不依不饶,三两步拦了陆长生去路,
“公子,是小女子妄言了,若公子不弃,小女子愿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
陆长生摇头,
“我不需要!”
女子一脸委屈,泫然欲泣,
“公子是有家室了吗?”
“姑娘,你着相了!”
“不是的,”
女子眸中带泪,期期艾艾,
“小女子见到公子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公子,我知道此举有些不知廉耻,可小女子真的不想遗憾终身,只要能经常见到公子,小女子真的可以不计较名份,甘做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就请公子收容我吧!”
陆长生这下真无语了,想一走了之,罢了,还是劝慰一番吧,
“姑娘,这世界并非在围绕你一人转,绝非你看到的,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换位思考,路边任意一个陌生男子见姑娘你生的好看,你是否同意跟他走?”
“多谢姑娘美意,不过人各有志,愿姑娘能另觅良缘,告辞!”
女子退而求其次,
“公子可否告知名讳?”
“名讳并无不可对人言,只是姑娘你么,还是算了,何必记下反而坏了心境。”
陆长生说罢,便绕过女子,与大徒弟一起踏上了远游之路。
女子怔怔望着远去的背影,
熊猫眼姑娘坐在桌边,将痴情女子连同渐行渐远的二人一马以及这方街道深深烙印在心底。
知县与陆长生之间的对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
深受陛下的器重,又与一众王公大臣结交,却在仗剑走天下,致力于为人间荡尽不平事,长生门…
是啊,这样胸怀天下的人,又岂会醉心儿女私情?
熊猫眼姑娘抓起桌上的钞票,飞奔而去。
‘我不该有那样的非分之想,拜师,我要拜师,师傅,徒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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