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誉没有半刻的犹豫,直接推门进了屋。入眼的,果真只有空荡荡的寝屋,没有魏念晚。
他怔了下,而后便去翻箱倒柜想看看魏念晚可有带走衣裳。映秋也赶紧跟着找,打开一口樟木箱时看到里面叠放整齐的衣裙,不禁有些高兴:“殿下,小娘子的衣裳还在,人应当没有离开。或许、或许只是有什么事出去了?”
萧誉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找了一圈儿后发现他送的所有衣裙虽在,但魏念晚自己买的两身布裙却不见了。还有鬼市上买的那身男装,那是她出远门乔装时必带的一身。
“最常用的都不见了,她真的走了……”萧誉瘫坐在榻上,因着一夜没有人睡过,这榻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热乎气儿。
他感觉到孤独,是只有母亲离开他的那次才有过的深刻孤独。
映秋也不知说什么好,自知失了职,便跪到地上领罪:“是奴婢的错,没帮殿下照看好小娘子……求殿下责罚!”
萧誉却发出一丝冷笑,这种时候他虽心情极差,但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只道:“她若有了离开的心,便是十个你也看不住她。”
映秋一边难过自责,一边回想今日魏念晚的状态,想到魏念晚送给自己的簪子时,便抬手将那支黄玉簪子取下,泪眼汪汪地看着它道:“难怪小娘子今日莫名送了奴婢一支簪子,原来是临别之物……”
萧誉强撑起一些精神,认真看着那支簪子,问:“她给你时,可说了什么?”
“小娘子说秋日乃是丰收的季节,遍地流金……是以第一眼看到这支黄玉簪子时,便觉它与奴婢的名字相称……”映秋哽咽着说完。
可听完这话后,萧誉内心的悲伤却更加大了,他不禁自嘲地发出一声苦笑:“连你,她都知道给个念想……本王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映秋被萧誉的话吓得一惊,却也忽然记起魏念晚留下的那只匣子来,赶紧解释道:“殿下,其实小娘子也给您留下了一样东西的!”
“什么?”萧誉抬眼看着她,眼中有期冀之色。
“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取来!”说罢,映秋起身去取东西,不一时便将那只匣子给取了回来,呈给萧誉。
翻开盖子,萧誉便看到里面躺着的那本《毒经》,一边拿出来翻看,一边问:“她给你这个时,可说了什么?”
“小娘子说这本书是她初学医理时,祖父只肯教她救人,不肯教她用毒,她便只好每日偷偷抄一些。用了好些时候,才终于将这本书誊抄齐全。之前便想着拿给殿下,可总是一忙就总忘了,故而让奴婢帮她收好,待天亮后记得转交给殿下。”
萧誉小心翼翼地轻翻着书页,每一页上的字都是魏念晚一笔一笔写下的,她将这些心血留给了他。
起先他心里是有些感到宽慰的,可很快就意识到魏念晚已然离开了,人走了,只留下死物又有何意义……
当萧誉翻到最后一页时,终于看到了那封留书,他一字一句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握着纸张的手和嘴唇不住地轻颤。
良久后,萧誉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有悲伤亦有愤怒,他发疯似的将那一页留书从这本毒经上撕扯下来,而后一下一下将它撕成了碎片!
“来人!”
“来人!”
他冲到窗外急唤两声,严公公急步赶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魏女傅又不见了,让所有禁卫都出去给本王找!天未亮城门未开她跑不出同州城,给本王逐街逐巷地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本王带回来!”
严公公一脸担忧地看着萧誉,却迟迟未有行动,为难地将头低下去。
“你为何还不去?!”萧誉急吼道。
“老奴……这就去。”说罢,严公公便退下,转过身去的时候拿袖子揩拭了两下眼角。
萧誉判断出他的动作,眉头皱了皱,突然就记起了什么来,陷入更大的悲伤情绪之中。终于在严公公走出七八步时,萧誉将他唤住:“回来吧……别去了。”
严公公闻言驻足,缓缓转过身看着窗内的萧誉,就见他背对着自己,身子虚脱一般无力地贴着窗畔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严公公走进屋内,给映秋使了个眼色让她先退下,走到萧誉身边时,他口中正绝望地低喃着:“我怎么忘了,父皇已将我这条命交给吴国人了……她走得好,不走难道要陪我一起客死他乡么……”
“殿下……”严公公跪在他的面前,已是有些泣不成声。
萧誉痴傻一般笑了笑,而后抬眼看了看他:“严松你也走吧……去了吴国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指不定你这条命也要搭在那里……”
“殿下!老奴死也不会离开殿下的……”说着,严公公重重往地上叩了个头,抬起时说出了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大逆不道的话:
“殿下……您莫如也逃了吧!”
萧誉于无边的悲伤中唤回一丝清醒,认真看着严公公,疑惑又郑重地重复着那个字:“逃?”
既然这种话已说出了口,严公公便干脆掏心挖肺地说了下去:“是啊殿下,逃!当初圣上赐死娘娘时,老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娘咽了气……可老奴答应过娘娘,一定要保护好殿下!既然遵旨去吴国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次!殿下逃吧,能逃多远是多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认真听完严公公的话后,萧誉愣了片刻,而后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不行!不行!”
可至于到底为什么不行,他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严公公想接着劝他,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动他,这时蓦地想起魏女傅来,连忙道:“对了殿下,魏女傅不是要前往老家庭州?殿下可以先将魏女傅寻回来,继续在大军的护卫下往西行,等入了西洲了地界,您就找个机会同魏女傅一起逃,然后一道去庭州吧!”
一提起魏念晚,萧誉立马来了精神,整个人都似有了活气儿,前一刻还呆滞浑浊的双眼变得亮亮的。
严公公见这回好像说动了他,便再添一把火:“到时殿下与魏女傅在庭州安个家,过寻常夫妻的小日子,也别有趣味。总好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吴国送命吧?”
“与、与晚姐姐一起去庭州安个家?”萧誉重复这话时,眼中都带着神采,好似突然从无边的黑暗中看见一线光明。
他唇角渐渐上扬,整个人都开心起来,然后捣蒜似的点着头:“好!好!好!”既然有了活路,有了希冀,他第一反应自是要将人寻回:“那你快去,快去让禁卫将魏女傅找回来!”
“还有,备车,本王要亲自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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