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这一对母子争吵。她想起一句古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世间事不就如此吗?同样一件事,不同人在不同立场下看到的情状是不一样的,是非对错难以言明,即便今天辨析完毕,对事件感到义愤填膺,过一些时日,事情发生反转,又暗暗为当时错误付出过正义而感到羞耻。
即便是原主被许美娇卖给人贩子这件事,虽然看上去是一件绝对错误的恶行,可试想一下,原主若是留在宋家,以许美娇的手段,恐怕背地里不知要干出多少虐待她的事出来,甚至偷偷杀害都有可能,被卖到农家可能反而捡了一条性命。
“婉婷小姐!”小光突然喊了一声,打断了沈星的悬想。
沈星抬眼,小光正拖着残腿爬向自己,他匍匐在她脚边,说道:“婉婷小姐,你带我妈去吧,去为你作证,指认那个女人。这是她应该为你做的,这是我和我妈欠你的。”
然后他又转过头去,对着罗双清说道:“妈,与其一辈子被愧疚感折磨,不如去做点什么来求得婉婷小姐的原谅,只要她原谅我们,我们就能轻松的活着了!”
接着又把头转回来,凝视沈星片刻后,平静道:“我能看到你身上的光辉,你是一个修行人。我相信妈妈跟着你去会平安归来的。”眼神真挚又带点单纯。
沈星心下一怔,他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小光问。
沈星愣了一下,点点头。
小光:“我双腿残废,不能行走,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很无聊,我就数自己的呼吸,这样久了之后,我就发现自己能看到别人身上的光。
“有些人做了坏事他身上就冒红光,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倒霉,有的人冒蓝光,这种人心思简单,对人真诚。
“我在你身上看到的是紫光,而且像火焰一样有很大一团紫光覆盖在你身体周围,我以前见过一个出家人身上有这种光,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个修行人吧。”
小光行动不便,常年躺在床上独自发呆,无意间他会了冥想,修炼出了一些看透人心的本领。
沈星盯着小光的眼睛,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这小子若是不残废,应该大有一番作为。
沈星微微一笑,点了个头,“你说得没错,你我从小命运多舛,无意间便走上了修行的道路。小光,虽然你下肢残疾,但你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做出一番成就。”
小光一呆,脸歘的一下就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会取得成功,心情很激动。
沈星走到罗双清跟前,用平和的口气说道:“罗双清,小光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跟我去一趟江州,我保你平安归来,往后宋家人也不会找你任何麻烦。”
罗双清颓然坐在地上,脑袋低垂,他还沉浸在儿子对自己的打击中,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全然被否定,她的魂都好像不见了。
“妈。”小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木然抬头,只见儿子的脸色已恢复到平静。
小光把手搭在罗双清的肩上,温和道:“妈,我残废的只是下半身,我还有上半身,还有一颗聪明的大脑,”说到此处转头看了沈星一眼,继续道:“我会自己做饭,洗澡也不会摔倒,屁股擦得干净,一个人上街也没问题,遇到麻烦有居委会帮忙,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叫人来把家里每个房间都装上监控器,你随时可以看到我。
“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堂堂正正做人,没有做贼心虚的愧疚。妈,你以前对不起婉婷,这一次是唯一赎罪的机会,你去吧。”
几句话全说到罗双清的心窝里去了,再也控制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哭着喊了一声“我的儿子啊!”便把小光搂在怀里紧紧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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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宋之明下班回到家,许美娇如往常一样在站在入户门口迎接。
笑道:“老公你回来啦!”伸出双手去接他手里的公文包。
宋之明眼睛没看她,冷淡地应了一声“嗯”,同时将公文包递到她手上。
许美娇把公文包又递给身后的保姆,蹲下身子帮宋之明脱去皮鞋,又笑着道:“肚子饿不饿?我让阿姨现在就摆饭。”
宋之明把脚伸进她手里的拖鞋,手上忙着松领带,脱西装外套,依旧没正眼瞧她,嘴里又是一声“嗯”,接着便兀自上楼去了。
许美娇看着丈夫冷漠的背影,心中不悦。
那天,她给宋之明端去人参黄精乌鸡汤给他补阳,以求欢好,宋之明却找借口分床睡。事后她从保姆口中得知那碗汤宋之明一口都没有动,那股冷漠厌弃的态度便是从那天开始有的。
许美娇不知其缘由,心道莫非他知道自己和朱锦文的关系了?为了探明虚实,于是又施一计准备把宋之明哄上床。
晚饭时,保姆端上来一盆清蒸生蚝,许美娇拿贝壳勺从一个碗大的铁盒子里挖出一勺黑色小丸子涂在生蚝上,递给宋之明,笑道:“老公,来尝尝这个鱼子酱,这家的鱼子酱可难买了,得提前一年预订,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呢。”
宋寒烟惊奇道:“是不是C国克里奇家的?听说他家的鱼子酱是海鲜界的布加迪,不但价格昂贵,而且只卖给各个国家最有钱有势的人,他从来不搞营销,不打广告,全靠老客户介绍。妈,是谁介绍的你啊?”
许美娇一脸傲娇道:“是省长夫人咯,去年得以有幸参加了一回她组织的私人派对,我俩很聊得来。”
“妈,你好本事!这一盒多少钱呐?”
“十来万吧。克里奇一年只提供一百盒,抢不到的就得等下一年了……”
母女俩得意洋洋地聊着天,宋之明默不作声,关于奢侈品的话题他一向插不进嘴。他愣怔怔地看着桌上那盒鱼子酱,标注的重量是500g。
突然,他问道:“美娇,你二十岁以前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是什么?”
许美娇和宋寒烟都是一愣,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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