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独处异处,便会生发无尽联想,此刻的韩玉,被忆想牵情着,没有一丝睡意。
“烟是火的头发,烟囱上冒了烟,妈就做晚饭了,儿子,你看见了咱家烟囱冒的烟,就回家吃饭!”
这是已逝去妈妈的话。
家,是个稀世的天平,永恒地称着庄稼人的操守!妈妈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她秉着世辈相传的祖训,不越传统一步,清清白白作人,豁达相帮邻里,为乡人称道,她上养老,伺候了两辈五个老人过世,她下养小,抚育了韩玉哥仨人成人。她含辛茹苦,勤劳度日,终劳累致疾,不忍心地撒手去了……
韩玉一想妈,才知道没妈的儿子的苦楚!
时光的隧道,早已消逝了农家人房上的炊烟,那各个烟筒都已被砖头撗封,了无声响的没有了烟的徐徐袅袅。然而,妈妈的话还刻印在脑中,一想妈妈的话,韩玉就如沐春风、如淋春雨,就生了无可替代的润泽!
韩玉想家了,想大洼了,那里有母亲的坟茔。丽斯尔顿,是丽人行此劳顿驻脚的地方,岂是我两脚泥土人能住的所在!茶杌上有时令鲜果,在淡淡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彩,室内散着果香。水果是付琼留给他的,哦,室内的香,还有付琼的体香,此外,付琼还留存了暖心的话语:“先睡个好觉,明天送你回大洼!”
语罢,门口处,付琼掩门莞尔一笑,芳影飘然,付了他一记无尽的温馨!
这偌大的房间,远不是韩玉乡下老宅的房间可比。双人的大床横量,床上被具如雪,不同角落的灯,把光交相互融,常人极会派生宾至如归的感念,而韩玉总觉有丝丝的不安而无惬意。他把灯尽数闭去,只留下了写字台上的台灯。隔窗望远,小城灯火阑珊,街面路上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桌子上放有两本书,一为饭店指南,一本则是《了凡逸事》。对于了凡,韩玉则是略知一二,见了此书,他如饥似渴的拿过,略作浏览,便有了不忍卒读。沉浮千古事,谁与向东流。了凡作为古代的一方官吏,于今尚为人景仰,只为一世清廉,才存史流芳,他的四篇古训,文理晓畅,实为立命之学,改过之法,积善谦德,启人多悟……。
国家之成,于官正了。国家之败,由官邪也。一个了凡的清廉支撑,是挽救不了一个封建王朝的!古代一个个明吏清官,都为栋梁之材,但独木栋梁也难挽覆舟王朝的命运。了凡的四训,能为传世,可为参照,正是他维系了民族精神,弘扬了中国文化的道德理性和人文传统,他的处世观,为现今的人们提供了自省和洁身的参照系,因而也释然了心头的某些郁结!
夜已深深,韩玉全然不知。才走出泥土地几天,他的思绪在转型着,在木落草枯之际,在声稀味淡之中,他在拒绝过往的陈情伪果,而只有在此境遇中,他才升发了这种感怀。丽斯尔顿的主人,竟如此的明了世态炎凉,给他了未曾有的快意和了悟!
他还想到了付琼,她还是一个纯真无瑕的女孩,她可爱可亲善解人意,她使他仰望过,她有官可称品的父亲。友情待之,是为底线了。现实和以后的路,用相通的思想为支柱,用相互的才情做经纬,仅此一点,就是了一脉风景了……
一夜少眠,稍稍躺会儿,韩玉就起床了。他向来没有懒睡的习惯,他没有当过兵,但也有整内务的习性。起来后,早已把床上的被褥整理如初。门也打开了,他料到付琼会早早的来到,果不其然,不时,付琼就翩翩而至了。二人在餐厅吃了丰盛的早餐。
“你肯定没有睡好!你的眼睛有血丝。”对韩玉,她早已心细如丝,付琼在楼下大厅内对着韩玉说。韩玉无言,算作了默认。大厅一侧,有一硕大的楠木造型,极有神韵,显着古色古香。
停车场边,早有一辆本田轿车迎候着,韩玉上了车,付琼则站在了车外,显示她没有和韩玉同行的安排。
车窗摇下,二人挥手作道别。
“麻烦师傅!”付琼对着司机说过话,又给了韩玉一个浅笑,她浅笑间也显了脸上一双耐看的酒窝。
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挥手而去,静思两不相干。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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