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长枪当旗 > 第七章 ?晚辈一杯敬长辈

二月二十二日。
  天都岛听澜阁。
  时间飞逝,龙珏自醒来以后便在天都岛上跟着院长学习知识,至今已有二十余天了。
  “石门构,由七阵、三法、甲石、甲文、甲笔、石门师六者构成。第一者阵门七阵,分为月、川、申、午、会、朝、木。其中月为控制类阵,川为防御类阵,申为功能类阵,午为加持类阵,会为攻击类阵,朝为铭刻类阵,木为千里信阵。布置七阵需要布阵之笔法,故有第二者器门三法,其为玉、青、辰。玉之笔法可布前五阵;青之笔法专用朝阵;辰之笔法专用木阵。”
  “第三甲石,其为阵法供给能量,承载甲文,是构造阵法不可缺少的物件。然多年前,也出现了一些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甲石的物件,比如幽香木。为何会出现替代?甲石本是矿石,因其能承载七阵而为世人所用,经长时间挖掘,大多甲石矿已是无以为继。于是几十年前就有石门师掀起‘甲石变革’,提倡用以幽香木为代表的特殊木材代替甲石。目前石门师们在是否将这些木材分入甲石一类的问题上,吵得不可开交,这暂且不管。”
  “第四甲文,甲文分为三气,魂气、灵气、合气。一个阵法,至少三气各有一道才能构成。其中魂气由石门师精神力形成,灵气由天地间的纯净灵气形成,合气由甲石之精气形成。在不同的阵法中,根据笔法的不同,三气甲文的构造也不尽相同。但若是同种而不同等级阵法,那其中差别只在三气甲文的数量与着笔重点。”
  “第五甲笔,以特殊木材和特殊灵族的毛发制作而成,石门师要引动三气,在甲石上勾勒甲文,甲笔可以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但只要你在石门上的造诣足够深,就是不用甲笔随手勾勒甲文,也是可以的。”
  “第六石门师,说到底,石门的知识无论多么晦涩难懂,其阵法力量何其之大,没有石门师本身,就都是空中楼阁。所以,你当下修习石门,不可精通七阵中的一阵或者三法中的一法,也不可分心收集甲石甲木甲笔,更不可痴迷书画甲文。你现在只需练习好石门师最基础的算数、精神力这两样便可。算数在,书画甲文才能信手拈来;精神力在,阵法何样才能心中有数;如此练习,待你日后真正开始学习七阵三法时,你才会发现,天下阵法皆在指下。”
  “学习石门要点,一曰钱,二曰才,三曰勤。三者你占二,只要你肯努力,何愁不成一代宗师……”
  院长正在教授龙珏永星界三大修炼构中的石门构。她口若悬河、条理清晰、讲解仔细,直听得龙珏如痴如。
  院长一边讲解一边勾画甲文,灵气在她身周环绕,内力随手指注入悬浮在空中的甲文。
  龙珏看着在院长手指下迅速成型的甲文,眼睛亮晶晶的,心中对石门构的向往不禁多了几分。
  见效果已经达到,院长微笑拂袖,甲文顿时化为天地间的灵气,聚集在她身周的灵气也随之消失。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书本《石门》,递给龙珏:“认得字?”
  龙珏接过翻了翻,然后点头道:“认得。”
  院长点头:“小赵,带他下去,有不懂,你指导指导。”
  “是。”赵嬷嬷上前领着眼睛几乎粘在书上的龙珏离开了。
  然后院长便推开玉凭几,端正坐好,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腾岐学院医馆。
  杨柳柳躲在门外,歪着头,好奇望着坐在克莱顿叔叔床边的漂亮阿姨,心里想着好漂亮好好看。
  “你该去拜见老师了。”路靠在墙上淡淡道。
  “再等等,这种机会,很难有下次了。”漂亮女人轻托克莱顿脑袋,替他梳发。
  路没有说话。
  片刻后,女人小心替克莱顿插好发簪。
  女人起身,看着被她打扮得十分帅气的克莱顿,满意地笑了。
  看着女人的路在这一笑中晃了神。
  所谓一笑倾城,就是这般了吧。
  女人转身向路行礼:“麻烦师兄了。”
  路回礼:“小姐这边走。”
  一开门,两人都看见了在外偷看而躲闪不及的杨柳柳。
  女人眼里瞬间有光,下意识要上前。
  路抢先一步,面无表情挡在二人之间。
  “走吧,老师等着呢。”路淡淡道。
  女人依依不舍地注视着杨柳柳,眼中隐隐有泪花,最后她微微闭上眼,深吸口气,努力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后。
  天都岛上,听澜阁外。
  “老师。”路在外求见。
  “嗯。”院长轻轻颔首。
  路进入阁中,关上门,上前几步,在院长对面低头站好。
  “抬起头来,看见你一头的白发吾就生气。”院长哼道。
  路抬起头。
  “他们找你了?”院长转动茶杯。
  “学生拒绝了。”路恭敬道。
  “那你是来辞行的?”院长看向路。
  “先向老师告辞,待师弟醒来学生与他说明便走。”路行礼。
  “去哪?”院长端茶。

  “学生不想老师知道。”路轻声道。
  “随你。”院长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收你二人为学生,吾也甚少教导,只言大道,不讲方法,如今让你二人误入歧途。”
  “老师认为是歧途?”路笑着问。
  “与吾所测轨迹相差,便是歧途。”院长淡淡道。
  “如今距老师收学生入门,已过三十载。三十载的变化,不能再以当年为准了。”路轻声道。
  院长霍然看向路,没有话语。
  三十年来,院长第一次听着对自己向来言听计从的学生的反驳沉默了。
  “老师,您家里人请见。”路又行礼。
  院长恢复平淡表情,点头道:“引进来。”
  路行礼出门,将那位漂亮女人引入房间,再次行礼后出门。
  女人恭敬行礼:“晚辈碧氏海字,名清秋,见过长辈。”
  “女孩家来办这事,不是很妥当吧?”院长看向碧海清秋。
  碧海清秋恭敬回道:“晚辈与此处有旧,家中故遣晚辈。”
  “吾是个念旧的人,你记得就好。”院长看着她赞赏一句,接着道,“不过,吾在这里等了你们三年,他古家再如何强势,也不能拖了尔等三年吧?”
  “回前辈的话,一来家中长辈一直不愿事态激化,将本家也卷入古红之争。昨年初红家出走,本家也未发一言,直到近日古家的异动,才下定了决心;二来,当年红家家主是这样要求的。”碧海清秋恭敬回道。
  短暂沉默后,院长感叹道:“红家家主楚具旭,是个难得的人物。”
  “红家家主当年的决定,如今看来确实很有魄力。”碧海清秋恭敬回道。
  院长起身:“其他的话路上谈。我们先走,时间不多了。”
  碧海清秋立刻欣喜行礼:“谢前辈出手相助。”
  “此事了,吾不再欠家中;保你来回,吾也算好好对待了。两事一起办,何乐而不为?”院长出门,声音清冷。
  碧海清秋跟在院长身后,出了听澜阁。
  “小赵,”院长看见候在听澜阁外的赵嬷嬷,上前道,“吾今日离岛,岛上事你多费心。”
  赵嬷嬷回礼:“自当如此。”
  院长点点头,便与碧海清秋一起离开了。
  赵嬷嬷向静安殿走去,片刻后,她进入房间,见龙珏还在书桌前看书,便赞许地点点头,悄悄离开房间。
  龙珏专心致志地翻看《石门》,津津有味,都没注意到赵嬷嬷曾经进来过。
  “呼!”时间飞逝,一口气读完一本书的龙珏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暗。
  “嗯……嗯!”龙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还是看书舒服啊……”
  “赵嬷嬷,赵嬷嬷?”他起身,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到门口,向外望了望。
  没有人。
  龙珏立刻关上门,回到桌前坐好,缓慢调整呼吸,感知迅速延伸。
  龙珏没有说实话,他记得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名。
  龙珏伸出右手食指,眼睛盯着指尖,轻轻调动体内力量,于是呼吸间,白嫩的指尖有一滴鲜血浮现,而后在龙珏的注视下,这滴鲜血迅速变换形状,或书页,或毛笔,或灯盏。
  仅凭一滴鲜血就可如此变换,这就是龙珏的力量,他自称为“控血之力”。
  “院长和赵嬷嬷虽年岁已高,但她们血气之充沛远胜常人,必不是普通之辈,”龙珏伸着手指,无聊中随意愿改变血形状,皱眉自语,“我若想要离开她们回到圣会,难度不小。唉,我怎么就把修炼之法忘记了呢?”
  作为寒燚,龙珏自有修炼之法,然而他苦思冥想了许久,都不记得如何修炼了。
  “也不知我到此是为何。”入夜,天气微凉,龙珏收回血液,披上置于衣架的长袍,一边走向窗户,一边轻声感叹。
  推开窗户,就着月光,龙珏无聊看起了外面的花园。
  “如今院长对我很好,生活和学习方面都没落下,也许我可以暂居于此,以观时变。”龙珏思考自语,“反正圣会也跑不了,我也不必急于一时。”
  “那就这么定……诶?”龙珏忽然头痛起来,连忙按住额头。
  “斯,头好痛。”龙珏猛地皱起眉,转身伸手去找椅子。
  大脑突然传来一阵阵剧痛,十分强烈,较刚才更甚,疼得龙珏身体有些乏力,他背靠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视线模糊。
  不知不觉间,今晚的月亮越来越明亮,在那明亮中又带有一丝丝肉眼不见的妖异红色,月亮周围的星星,在逐渐黯淡无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龙珏的头痛感逐渐减轻,但眼神却变得迷离,眼珠上不时浮现出奇怪的符号,他的脸色在苍白和血红之间来回交替,喉咙渐渐传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声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逐渐的,龙珏双眼无神,剧烈疼痛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乏力。而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桓,久久不散,甚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折磨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放我出去……”
  “啊!”突然,龙珏双手用力按着左胸心脏部位,双眼猛然瞪大,嘴巴也张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不知其名的遥远平原上,若龙珏的目光能穿过那无数条纵横的锁链,他就能看见那个被禁锢的、不屈的灵魂。
  “放我,出去!”
  “啊!”龙珏终于痛吼出声,一道道血红色的红线若有若无浮现然后缠绕在他身上,像是在保护,但又像是在束缚。
  突然,龙珏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殿顶直视苍穹。
  下一刻,原本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月亮,瞬间暗淡下来,而月亮周围先前几乎没有光芒的星星,现在却又一个个依次点亮。
  一个又一个,渐渐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头来,夜的气息在夜空扩散,一种特殊的氛围。
  龙珏缓缓闭上眼,疼到失去所有力量的他陷入沉睡,遥远天穹上悠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也像细碎的血珠。
  星光下,龙珏的身体颤了颤,脑海中躁动的不屈灵魂,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一股柔和的天地之势缓缓包裹了龙珏的身体,而这一切,外界的人全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龙珏睁眼。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静安殿里熟悉的雕花木椅、淡香熏炉,而是一望无际的……兵器。
  平原,辽阔苍凉的平原。其上没有深可没膝的香甜青草,只有一望无际的断兵断刃。数不尽的残破兵器上沾满了恐怖寒冷的杀气,孤寂地插在不知名的平原上。
  龙珏就站在断刃平原之中,举目四望,不知所措。他记不得太多事了,骤然面临这般景象,此时只能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思考这一切。然而他一思考,就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后这个结论迅速占据他的脑海。
  梦……吗?
  龙珏眼神忽然充满茫然。他环视周围,天地间没有一物,除了断刃还是断刃。但在他环视一圈过后,在最开始的视角,他看见了天地间唯一一座耸立的巨峰。
  巨峰?
  龙珏瞬间清醒,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仰望巨峰。他明明记得,最开始,这里、这里是没有什么山的啊!?
  “是梦,一定是梦,我在作梦。”龙珏下意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
  可龙珏望着巨峰微微皱了眉。他总感觉……巨峰那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那是超越了灵魂的呼唤。
  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永不止息。
  这种基于灵魂的呼唤让龙珏在不知不觉间向巨峰靠近。他绕过周围的断兵残刃,一点一点靠近巨峰。
  他没注意,他的眼睛中,红色的奇异符号缓缓浮现。
  龙珏走啊走,不知走了有多远,总算走到了巨峰脚下。
  走近了,龙珏觉得面前的巨峰更加诡异。
  整个山体仿佛是被人用刀削下来的一般,整个山壁光滑无痕,只有漆黑的岩石,没有一颗泥土,更没有一株花草。
  毫无生机。
  龙珏注视巨峰,看着光滑的崖壁。然后站在巨峰脚下的他抬头仰望,因为站的太近已经望不到山顶。他忽然想起进入这里之前的事,于是那道遥远的声音,似是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
  声音越来越急促,声调越来越尖锐,直钻入他的脑海。
  龙珏有些受不了,大脑一阵眩晕,他伸手欲按头缓解痛苦。
  但他抬起的手却毫无征兆地伸向巨峰,龙珏一惊,但已经来不及收回。
  一股温柔的气息忽然出现,让龙珏的手在将接触到石壁时硬生生停下。
  “停……下?”龙珏心一颤。半空中,柔和温馨的蓝光悄然而现,温柔“看”着龙珏。
  龙珏慢慢抬头,目光与蓝光接触的一瞬间,巨大的悲伤和思念涌上心头,令他脱口而出:“蓝……”这时,他正欲收回的手猛地按上了巨峰,温馨的蓝光也在同时消失。
  “咕!”深沉而凌厉的鸣叫自天际传出,亘古悠长。
  巨峰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冲破山体。
  龙珏却一动不动,双眼凝视着蓝光消失的地方,不觉湿了眼眶。
  像是巨斧劈开了天地,一团巨大的影子破山而出。
  下一刻天空骤暗,黑暗瞬间笼罩天地。龙珏回过神来,不由看向天空的巨大阴影。
  那是什么?龙珏眼中满是震惊。
  那团巨大黑影不知有几千米里长,通体漆黑,裹挟着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天地间的一尊神!
  龙珏注视着巨大黑影,努力平息自己体内莫名沸腾的气血。
  天空的巨大黑影忽然直袭龙珏。
  “咕!”黑影发出巨大的叫声,天地似乎都摇晃起来。
  龙珏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当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他的四周时,他只能选择闭上眼睛。

  大脑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啊!”龙珏痛叫一声。
  周围忽然一片黑暗,只剩下剧烈的摇晃感。
  待摇晃感也消失后,身疲力尽的龙珏才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四周,便又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之中昏了过去。
  他看见了熟悉的静安殿
  “终于……又开始了吗?”
  遥远的平原上,纵横的铁链之中,一个灵魂轻轻叹息。
  ……
  我死了吗?
  这是龙珏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问题。
  “珏,你看前面这座山好不好看?”
  谁在说话?龙珏双眼紧闭,微微皱眉。
  “尚可。”
  又是谁在说话?是我吗?龙珏努力想睁开眼。
  “又没问你,我在问珏啊珏。”
  谁在问我!谁在回答!龙珏想要动弹手脚,身体却毫无反应。
  “他还睡着呢,可听不到你的问题。”
  我睡着了?可是我听得见!你们是谁!
  “你们是谁!”龙珏猛然睁眼,双手用力撑起上半身坐起来。
  “呼!呼!呼……”吼出疑问后龙珏便用力呼吸着,眼睛刚一睁开,久违的阳光就让他不由伸手挡住,片刻后待眼睛适应了阳光他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
  然他眼前,什么人也没有。
  此刻在他面前的不是天都岛耀紫城静安殿,也不是平原上直插云霄的巨峰和巨大的黑影,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有着青山绿水的小山丘。
  “这……哪有人?”龙珏脑袋里一团浆糊,心中疑惑更甚,“但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阳光抚过脸庞,鸟鸣声悦耳,微风惬意吹拂,充满疑惑的少年只能暂时放下疑惑,起身观察四周。
  天空湛蓝,太阳斜斜躺在稀松的白云上,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龙珏站在小山丘的坡底,周围是一片及腿深的青草,蝴蝶在其间翻飞,五颜六色的小鸟不时轻鸣飞过,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和淡淡茶香。
  闻到茶香,龙珏心底竟升起了一股久违的感觉,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和故人重逢。于是他循着茶香望向丘顶,一棵极其高大繁茂的树下,立有一桌、坐有一人。
  清风忽起,沙沙声中,带起草飞叶动,吹动两人的长发和衣襟,一下,一上。
  龙珏怔怔望着丘顶,犹豫是否向前。
  可现在也没其他地方去了。
  龙珏随即迈步,指尖拂过柔顺的青草,慢慢走近大树。
  待走近了,龙珏才认出这大树似乎是梅花树,只不过这棵梅花树远比书上记载的要大,还不是大上一点,是大上很多。
  坐在梅花树下的,是一位身着浅灰绸缎衣裳、布条束冠、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坐于桌前,端着一本看不太真切的书细细品读。桌上有一壶茶、两个茶杯,一杯有茶,一杯无茶;有茶的放在手边,没茶的放在龙珏面前。
  龙珏很自然地跪坐在中年男子对面,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注视中年男子。
  微风吹拂,日渐西沉,壶中的茶香渐渐模糊,茶也变得有了冷意。
  中年男子这才放下书,微笑看向龙珏,似乎对他的出现没有一丝困惑。
  他点头道:“好久不见。”
  下意识地,龙珏脱口而出:“好久不见。”
  随即连龙珏自己都有些纳闷了,他可不记得自己见过此人,但为什么却感觉与他似曾相识?
  也不见男子什么动作,那已有了冷意的茶又滚烫起来。
  看着中年男子如此,龙珏下意识端起放在自己一边的茶杯,递向中年男子。龙珏一愣,还没等他说什么,中年男子就已经自然地在斟茶了。
  “你……”龙珏表情惊讶。
  “你好久没来了。”中年男子对着茶吹了吹,轻抿一口。
  “我来过这里?”放下茶杯,龙珏忍不住询问。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中年男子似曾相识。
  “当然了,”中年男子微笑道,“当初你们离开的时候,在这里,就你一个喝了我泡的茶。”
  “我们?”龙珏只觉得疑惑一个接着一个来,脑袋都大了,“什么我们?我什么都不知道。”龙珏努力地想,却只看到一个个模糊的图片。比如他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女孩正揪着另一个男孩的耳朵,似乎在训斥着什么。旁边的中年男人看着这一幕,似乎是在……是在笑?对,是在笑。另一边,几个男孩也在……看着他们?是的,是在看着他们。
  “我不记得了。”龙珏没有发现,自己没有再说“我不知道”。而是在说“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了,这些是你现在不该记得的。”中年男子轻笑着举杯示意龙珏,“尝尝吧,我千辛万苦从家里带来的。”
  龙珏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学着黑发男子那样轻抿一口。
  茶入口,不烫,口腔内一阵轻微的苦涩,微微回荡,又带出一缕甘甜。
  “这茶?”龙珏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
  “很熟悉对吧。”中年男子点头,然后他自己也小口小口地喝了一点,慢悠悠道,“是啊,很熟悉。”他静静看着泛着茶香的木杯,似乎是在回想自己悠久的过往。

  “嗯。”龙珏甩了甩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是哪里?”龙珏向中年男子询问,准备把问题一个一个解决。
  “这是哪里?”中年男子看着龙珏,“你想这里是山,那就是山;你想这里是水,那就是水……哈哈,这话是拿来骗小孩的。”中年男子又笑了。
  他站起身,拾起一朵飘落的梅花,轻轻放在表情呆呆的龙珏脸上。
  “我们不可能改变‘天’的意志,虽然一直在努力。我们都在说祂可以,”中年男子看着龙珏,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龙珏的肩,“但你不是祂。”
  龙珏一句都没听懂,只是傻傻地望着中年男子,眼里写满了懵逼,和那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悲伤。
  中年男子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抚摸这棵不知陪了他多少年的梅花树。在他抚摸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曾经有一个很小的、很小的名字。只是在漫长不知时间流逝的岁月中,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久久不语。
  龙珏终于回过神来,他收回了呆呆的目光,看向中年男子的背影。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团柔和温馨的蓝光。
  “对不起。”中年男子突然说,也不知是说给树听,还是说给龙珏听,亦或是说给自己听。
  突然,龙珏的周围猛然变得一片漆黑,而且这漆黑还在向他面前唯一的光侵蚀而去。
  龙珏在黑暗中徒劳的向中年男子伸出手,但是中年男子似乎不知道他身后发生的一切,一动不动。紧接着漆黑迅速侵蚀了他唯一的光。
  他什么都抓不到了。
  龙珏猛地睁眼,翻身坐起,抬头四顾。静安殿早晨的光从半开的窗户照入,柔和,并不刺眼。
  回来了。
  疲倦铺天盖地袭来,龙珏重新倒下,闭上双眼,轻轻叹息。
  “你们……到底是谁?”
  ……
  二月二十三日,正午。
  永兆西陆铎莱恩国斯雅可城,天船港。
  从世界政府发明出天船到如今,已过去了三百五十九年。
  在三百五十九年的时间里,初衷是“战争之王”的天船作为战争利器登上舞台的时间却远比它作为交通工具的时间要短。
  除了世界政府发起的六次战争外,世界再无一场有天船参与的战争。而在这六次战争中,所有国家都认识到了天船的恐怖力量。
  天船好用,但几乎所有国家都不能用。
  原因很简单,天船技术只属于世界政府。
  在天船的问题上,世界政府始终以吝啬的态度对待所有国家。如果世界政府发现有国家私自研发天船,它将立即采取毁灭式打击,从不讲情面。
  但为了稳定,世界政府还是向加入了世界政府的当世几大强国提供了一些天船。
  于是在天船研发出来了三百五十九年后的今天,硕大的世界却只有八个国家拥有天船,这八个国家中天船数量最多的,也不过区区二十艘,还都是被政府淘汰的型号。
  而世界政府,拥有天船两百艘。
  又因一艘天船的造价和维护费极其昂贵,所以两百艘天船对世界政府来说也不是一笔小的支出。
  于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现了由世界政府牵头设计的“天船港”服务。
  由世界政府牵头,在选定的府国建立天船港,将世界政府的天船拿出一部分用做运输服务,以此维持已有天船的维护和新型天船的研发。
  很快,速度快、安全性高、还能彰显地位的天船迅速风靡世界。
  斯雅可城就是一座建有天船港的城市。
  天船港,一艘自天夏国岐州南丘城起飞的天船正在缓缓降落。
  在一众锦衣华服中,十分不起眼的李明赤下了船,他径直来到接头的酒馆在预定位置坐下,点了店里最贵的青蛇酒。
  酒刚到,一名男人就从旁桌坐到他这边。
  李明赤对着来人微微行礼:“见过周像前辈。”
  世界政府特执部副部长周像微笑回礼:“好久不见,明赤。”
  李明赤问道:“怎么是前辈来了?”
  “麦鸣岛最近挺麻烦。”周像回道,“你再去掺和,就不好回腾岐了。本想找个人来的,但尊者大人对开必县的事挺上心,就让我来了。”
  “原来如此。”李明赤恍然,同时拿出怀里的书信,双手递给周像,“其中事都一一写在纸上,请过目。”
  “嗯,好好休息几天。虽然如今还是春天,但我估计今年应再无见面机会,就提前祝你月满团圆了。你自己选择时间回腾岐吧,本来就是你的假期的,尊者大人和我都很是不好意思。”周像收好信件,拍了拍李明赤的肩膀,起身要走。
  “晚辈,多谢前辈祝福。”李明赤也起身,端起青蛇酒,一杯递给周像,一杯在自己手上。
  周像笑着接过。
  “晚辈敬长辈。”李明赤微笑着,仰头干了酒。
  周像微笑喝尽杯中酒。
  随后二人互相行礼。
  斯雅可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酒馆里吵闹依旧。

  两个相隔万里见面不到一刻的朋友,又要分别。
  ……
  同天,腾岐学院医馆。
  “春天真的来了,克莱顿叔叔。”杨柳柳用湿毛巾替克莱顿擦了擦额上的汗,将他厚厚的铺盖向下拉了一小点,好让他凉快一点,又不至于受凉。
  “克莱顿叔叔,您可要赶紧醒来啊。这样其他叔叔们才能帮克莱顿叔叔找到坏人。”杨柳柳轻声念道。
  “克莱顿叔叔,你知道吗,碧原婆婆来看叔叔了,但是赵婆婆没来,碧原婆婆说岛上来了个小哥哥,赵婆婆要照顾小哥哥。唔,小哥哥不知道乖不乖,我也好想看看啊。还有啊还有啊,静林里好多花都在开了,然后那个很喜欢花、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却总是冷着脸的小姐姐,就给叔叔摘了一大把送来了。然后啊,昨天来了个漂亮阿姨,她真的好漂亮啊,还给叔叔你梳了头发,还有啊还有啊……”杨柳柳小声地为克莱顿讲述着他昏迷的日子里发生的事。
  她从新来的小哥哥说到熟识的大姐姐和昨天到漂亮阿姨,再说到公厨的后厨,大有滔滔不绝之意。
  “好了,说累了就歇下,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略带笑意富有感染力的男声突兀地在病房里响起。
  杨柳柳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石门构:
  甲石主要分为四种,不同阶的区别是能承载的甲文数量和自身蕴含的能量多少,等级越高承载的越多:
  黑色——初阶
  黄色——中阶
  白色——高阶
  绿色——超阶
  三气甲文
  魂气甲文:线条灰色,由精神力形成,主掌阵法运转。
  灵气甲文:线条红色,由灵力形成,主掌阵法力量。
  合气甲文:蓝色线条,由甲石能量形成,主掌阵法变换。
  阵法分为八等,每一等阵法所需要的甲文数量不一,此处列出最低标准:
  一等——三甲文
  二等——五甲文
  三等——九甲文
  四等——十六甲文
  五等——二十一甲文
  六等——二十四甲文
  七等——二十六甲文
  八等——二十八甲文
  最多甲文未封顶。
  天船诞生于兆历一千六百四十一年,是为了结束持续近百年的诸夏之战。最后世界政府将之与海军并列为世界政府两大中坚军事力量。
  青蛇酒:永兆陆的一种药酒,自有清香,酒性不烈,多喝也不易醉。寻常文人多喜,认为有助“诗兴”,故价格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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