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京都本就燥热难耐,扶桑又让人盯着只许元培瑾用扇帘,严禁用冰。
再看着支出越来越多、进账越来越少的账目,元培瑾气得将账本摔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他已经恢复得与常人无异,连常年伴有的虚寒之症也养好了许多,摔起东西力气十足。
扶桑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不仅忽悠着元培瑾将府中大小事物的管理权接过去,连裁衣铺、酒楼、珍宝阁、田产等也悉数交到他手中去经营,两人约定三七分成,扶桑七元培瑾三,盈利可观。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经商天赋、体验到了赚钱的乐趣,如今,元培瑾已经从一个清冷病弱的第一贵公子蜕变成沾染一身尘世烟火气、钻进钱眼里的顶级富贵花。
现下但凡和元培瑾做生意的商户,都得慎之又慎,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坑了不说,更惨的是一开始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卖了又帮人数钱,费力不讨好,实惨!
扶桑对此甚为满意,深觉自己前期的付出和努力都是值得的,更加心无旁骛地搞研究。
一进屋,就见底下候着的各位管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大热的天出一身冷汗。
看情形,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扶桑刚想转身离开,元培瑾突然睁开眼睛,出声道:
“谷主来的正巧,刚好也看一看最近的账目。”
扶桑承认,自己最近支出的银两确实多了那么一丢丢。没办法,屯粮、备药材、攒物资,哪一样都需要花钱。
一想到自己还有七成红利,扶桑挺直腰杆,待接过账本后才悲催的发现,就算把利润全拿出来也不够给她填坑的,更别提家里的开销、底下人的工钱、人情孝敬以及官府的各种苛捐杂税,没准还是元培瑾拿自己的嫁妆积蓄添补的。
软饭都已经吃了,态度当然得端正好,扶桑尴尬地咳了一嗓子,“那个…其实我——”
见扶桑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元培瑾收起手中的折扇,心中默默叹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这柴米油盐的日子操碎了心。
“谷主,我知你一向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待下面人也一贯仁慈心软。可是这次若不严惩几个大胆的刁奴,我只怕是愧对谷主的信任,只能将大权交还于你了。”
扶桑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以。
当初庆国公可是以中宫标准培养元培瑾,管起事来游刃有余。他若是真撂挑子了,受累的不还得是自己嘛!
已经下定决心当甩手掌柜的扶桑在一众管事面前给他撑足了面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既允了你管理内外大小事务的权利,这等事你决断就好,不必问我。”
关键是扶桑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有日子没管这些了,她也不晓得咋回事。
见从前英明神武的主子现在变得十分惧内,一位老管事突然出声道:
“夫郎,真不是小的们欺上瞒下,您不妨去派人去打听一下,如今城内的物价时刻都在变。兴许小的们再出府,这价格又不一样了。”
这位老管事和云婆一样,是谷中的老人,比扶桑的祖师奶奶还要年长些,为人精明却不市侩,并非贪名好利、蝇营狗苟之辈,她的话可信度还是蛮高的。
扶桑拿起酒楼的账本,以往80文一斗米,竟然足足翻了一番!小麦从一两二钱五/石涨到了近二两银子!
苞米、高粱、黑豆这些粗粮价格也是疯涨,连糠米的价格都带上来不少!不止粮食,还有布帛、绸缎、棉花以及草药的价格,难怪扶桑的钱越花越多,敢情是买一样的东西,价格却成倍的上翻,这不是花钱,是泼水!
元培瑾低头沉思。知道今日要过账,他前段时间命人到外面打探过。整这么一出就是想敲山震虎,提醒一下个别手伸得过长的管事。毕竟之前扶桑善于用人、治理有方、为人大方,底下人没有太过分的。
这时,弥生领着一名女使进屋,那女使容姿平平,走路几乎听不见动静,上来就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递给元培瑾,然后便匆匆退下了。
元培瑾翻开折子一看,上面的记录和账本上的相差无几,有的甚至比账目上记录的成本价还要高,看完又将折子递给扶桑。
扶桑见此情形问道:“高管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管事长声叹气,“谷主有所不知,前段日子河洛一带闹洪灾,周边许多县城都遭了灾,活下来的人都赶去封城,盼着官府能开仓放粮。”
封城是蠡朝的三大粮仓之一。一开始,太祖帝原是打算在此处定都。到了先帝那一脉,已经陆续建造了400余个仓窖,又分为大窖和小窖,大窖储粮1万石以上,小窖也可储粮数千石。
高管事继续道:“第一批灾民刚赶到没几天,封城又下起了暴雨。有的旧仓窖因为年头太久,即便修缮了也架不住一连几天的倾盆大雨,毁了许多粮食。
听说当地知府为了不被问责,谎报赈灾用粮的数量,用得尽是些陈米、发霉的米,就这还掺了不少沙子去充数。有灾民开始带头闹事,直到压不住了才上报到京中。”
洛河一带靠近悬河,每年到了雨季都会发大水,为此女帝还特意派了擅长治水的官员常年驻守,以防万一。
“结果,现在消息越传越邪乎,有的说封城粮仓其实已经没粮了,所以才用沙子充数;还有说是天罚;还有的说是因为不少灾民得了瘟病,官府私下料理了许多人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扶桑心中一惊,按原剧情的时间线,这分明是明年才发生的事情,而且发源地不在河洛,而是在临城。
只因那里不仅是大蠡的粮仓之一,更是因漕运而兴,各地人士、南北货物往来,必经此地。也正是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官府无法控制人员流动,最终疫病一发不可收拾。
扶桑既然能改变元培瑾的命运,其他事情也有可能发生变数。
待茶宝迅速到洛河和封城探查回来后,扶桑将几位谷中老人叫进书房,给她们一人一个黑色信筒,那是药王谷万分危急时才启用的。
“你们看过里面的内容后,立刻发动谷中所有弟子,将我此前在各处密道屯的全部药材,记住,是所有,分两批赶往河洛和封城。记得一定让所有人服了防瘟解毒丹,通身做好防护再去,否则绝对不能进城,直接原路折返。违令者,逐出药王谷,永世不得返还。”
看着眼前能力卓绝、算无遗漏、短短时间已带领着药王谷走向鼎盛的年轻人,大家虽心生疑惑,但一如既往地信任她,遵从指令。
今夜的天空乌蒙蒙,根本望不到月色。众人走后,扶桑匆匆收拾了行装。
她在这个小世界无亲无友,无牵无挂。元培瑾已恢复如初,只要此事顺利解决,她便可以离开。
毕竟相识一场,趁着马夫将大宛驹牵过来的间隙,扶桑打算和元培瑾道个别。这恐怕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刚踏进元培瑾的院中,发现他屋内的灯还亮着,便让人将他请到堂屋。
元培瑾披上外衫从内屋走出,看到整装待发的扶桑,肩上挎着一个包袱,问道:“谷主急着出门?发生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吗?”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唐突,元培瑾垂眸不语,昏暗的夜色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要去封城一趟,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日后,家中就麻烦你多多照应些。”
接着将象征谷主的扳指和一个红木匣子放在桌子上,“见此物等于见我本人,这样一来方便你行事。这个匣子里面有些东西麻烦你帮我保管,钥匙在云婆那里。
我先走了,你多多保重,别趁我不在的时候贪凉,告辞。”
“谷主!”元培瑾下意识叫住扶桑,想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也保重。”
扶桑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只听堂屋内的人喃喃自语道:“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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