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晶晶一把抓住了妹妹要捂住耳朵的手,近乎绝情地命令道:“给我好好听着,不准逃避!”鄙夷地指向方炎斌,“他一直犹豫不决就是因为不爱你,因为不爱你,所以从头到尾都在权衡利弊,你以为他是多方考量,但其实只是不爱,他不爱你,一丝一毫都不爱!”
方炎斌被点中了心事,窘迫极了。诚然如此,陆诗兰于他而言,曾是他漂泊无助的那段时光当中,唯一可以站定喘息的停歇之所在,但如今,自己已经找回心中挚爱……
“他不喜欢你,更不爱你!”文晶晶似乎更残忍,她一字一句地把刚才方炎斌的话又说了一遍甚至又一遍,“你听着,姓方的他说‘不喜欢你,更不爱你’!”
“不!我不……不要!”陆诗兰苦苦挣扎着,但残忍无情的耳朵还是把冷冰冰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她绝望了,面如死灰,就那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连哭不会了一般发着呆。良久,才呢喃道:“不懂,我不懂,搞不明白。”说完这话,她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啊地一声呼叫,眼泪扑簌簌落下,“思君哥,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你告诉我,我很笨,不明白你的话,你清楚地告诉我,我都听,我能改,思君哥,求你——”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少女没出息的痛彻心扉的挽留,也惊掉方炎斌面上初露的颇为不耐神色。
“再说一个字,我就打死你!”文晶晶语气生硬近乎狠戾,但话说到“死”时,眸底如晨露般微微一闪,再出口的话已克制不住地带了些许压抑不住的哽咽,“打死了你,我就去跳楼自杀,一了百了!”
陆诗兰愣住,半天没回过神,但当与姐姐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委屈地撇起嘴巴,嚎啕大哭了起来,只是这哭声跟之前的全然不同,就似是从压抑的拥挤山洞猛然来到了四面开阔的旷野,敞亮且自由。
陆诗兰哭得彻底,哭得肆意,文晶晶一言不发地默默陪着,等到妹妹哭够了哭累了,她便带着她走了,走的时候陆诗兰还跟来的时候一样失魂落魄,只是她的视线再没有看向方炎斌一下。
客房卧室,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面,陆之缘木头桩子一样端坐在床边,拍抚孩子的手停在鹅黄色的蚕丝被上。
方炎斌推门走了进来,轻声询问有没有吵到女儿。
陆之缘抬起头,满眼不可思议,想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都听到了,是吧?”
陆之缘微微颔首,哑声答:“对。”
“想问什么就问吧,憋着难受。”
“你真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不怕后悔吗?”
“不会。”
陆之缘听到此话,眉头一拧,气恼地别过头去,一副再多说一个字都会被恶心死的嫌恶表情。
方炎斌将她的神色变化都看进眼里,他深深叹了口气,反问道:“在你看来,陆诗兰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陆之缘高高昂起头,答道:“她当然是一个善良体贴、美丽大方又真挚专情的绝世美少女!”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自豪与坚定,就好像自己还是对方特别要好的朋友一样。说完这些,她瞥了方炎斌一眼,眼神越发看不起他了。
“是啊,她是如此善良体贴,如此真挚慷慨,美丽大方,又一心一意……”方炎斌并不吝惜赞美之语,但话锋一转,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当我是铁石心肠吗?”不待陆之缘说什么,他又不无感叹地自说自话道,“如果真是,那就好了。”
“那你……”
“她的感情太纯粹了,我还不起。”方炎斌无可奈何似的摊开双手,“她给出了百分之一百的爱,我现在只能拿出百分之十来,未来再多出百分之二十,如何拿得出手?说句自轻自贱的话,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美少女,凭啥给我这么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续弦呢?不是她不好,是我配不上她。”
陆之缘突然注意到,方炎斌的双手手心里不知为何都齐刷刷四个月牙形的红色印记,那印记很深,微微泛着一些血样的红,让人纳闷。
晚上八点,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打来了。
“抱歉,陆之缘,给你添麻烦了。”木子南的声音听上去依然虚弱,但语气十分真诚。
“是我不好。”陆之缘关心道,“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孩子……好吗?”
“孩子……没保住。”
“啊!”陆之缘宛如被刺了一刀,声音里染上了深深的疼痛,”我——,对……呜……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陆之缘,你不需要道歉,你又没推我,不是吗?你没推我!”
“可……可我……”
“楚天一去了精神病医院,他病了,一直都病着,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通过木子南的讲述,陆之缘了解到,楚天一之前曾有一个妹妹,他七岁的时候,带着妹妹出去玩,结果因为调皮跑到高速路上,结果妹妹被撞得七零八落,他捧着妹妹的胳膊试图重新拼凑好……
“他妹妹也叫之缘,跟你的名字一样。”木子南不无感伤地说,“我想他也许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妹妹一次吧。”
啊,竟是这样……,陆之缘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因为震撼而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说,这事儿跟你没多大关系,他因他去世的妹妹困于童年,而你也没推我,一切都与你无关。我竟然一直爱着一个精神分裂病人,多半是自己也有什么毛病吧。”
“但我毕竟——”
“没有毕竟,也无需道歉。”木子南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陆之缘想要道歉的意图,“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你几乎都没参与过我的人生。反而是我给你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止这次的事情,还有高中时发生的那件事。”
“什么事?”
“唉,就是你跟沈希的事情。那个时候,是我跟我叔叔告的密,因为说得不清不楚,导致我叔叔误会了,我听沈希说你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对不起啊,我给你道歉了。”
“啊。”陆之缘听到沈希的名字,如神经被抓住了一般紧张了一下,逞着强说,“没、没什么,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两人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一些其他事情,之后便因为木子南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而结束了通话。
到十一点钟,楼下喧嚣停歇,只有虫鸣随风飘来,陆之缘坐在窗边,对着寂寥的夜空凝神注目。
手机摆放在手边手指微动即能触碰到的地方,屏幕光亮尚未熄灭,一条已发出的信息洋洋洒洒长达数百字解释道歉的话,但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并没有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回复。
手机铃声响起,打电话来的竟是陆诗兰:“喂,是我。”她的声音略带沙哑,但中气很足,想来情绪已经恢复稳定了。
“嗯。”陆之缘大气不敢喘,她在发出信息的时候就准备好被骂一顿了,但没料想到对方竟要直接打电话来骂,着实让她神经紧张。在说到底,自己终究是在陆诗兰美好的初恋上横插一棍子的人,她不打算逃避,屏息凝神等待被骂。
“最近,你还好吗?”陆诗兰出人意表,开口先表示关心,只是那冷冰冷的语气活就像是冬日里悬在屋檐的冰柱子,冷惨惨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暖意。
“好……呃……也不算。”陆之缘被问懵圈了,回答得颠三倒四,“你还,呃恩,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跟你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哪里都不一样!这句话说得有些伤人自尊,却又让人无力反驳。陆之缘默然,垂眸不语。
“你知道我跟你不一样。”陆诗兰似乎是要故意打击人,但语气却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对方说的是实话,陆之缘的表情几乎要碎掉了,又仿佛受到了烈焰的炙烤,高瘦的身体几乎蜷缩成了一小块,强撑着回答:“是,你的确跟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陆诗兰反客为主。
“你……比我……”比我聪明,比我家世好,比我有钱,比我年轻,未来也必定比我事业优秀……,陆之缘知道陆诗兰能比过自己的地方太多太多,但却支支吾吾,一点也说不出口。
“我比你勇敢,比你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你年轻,比你任性,比你有钱,比你家世好,比你会胡闹,比你会折腾!我呀,以后肯定会遇到形形色色比方炎斌优秀十倍甚至百倍的男人!”陆诗兰侃侃自夸,能称之为优点的与不能称之为优点的通通脱口而出,然而从牙齿间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恨恨的,甚至像在骂人。
“嗯。”陆之缘心里堵得难受,死命咬着下唇忍耐着。
“你可真能忍,陆之缘。”陆诗兰似乎很丧气,哂笑道,“要是我的话,不用三句话就非得摔了手机不可,真受不了你。”
“对不起……”陆之缘下意识地道歉。
“你有病吗?”陆诗兰突然火冒三丈,大声怒吼起来,“你道什么歉?是我在贬低羞辱你,陆之缘,你有没有一点儿自尊心,你就这么喜欢逆来顺受吗?你也活这么二十多年了,难道从来都不动脑子的吗?呵,真可悲,真可笑!陆之缘,你就继续像这样自怨自艾吧,继续装鸵鸟逃避下去吧,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阵发泄,她累了似的歇住,又自言自语地嗫嚅道,“别人都订婚了,不知道吗?”
“我……知道。”陆之缘轻笑着答,但语调却没能控制得特别好,有些颤颤巍巍。
“你——”陆诗兰猛一抽气,“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新闻满天飞了,我是呆但不瞎。”陆之缘尽量说得幽默风趣。
“你……你……,真呆!”陆诗兰声音里多出一丝不忍,沉默片刻,她语气感伤地问,“陆之缘,你爱所有人,为何偏偏不爱你自己呢?你……很好受吗?”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陆之缘语气平平,好似事情真过去了。
“陆之缘!”陆诗兰极为恼火地呼喊一声,愤愤道,“好吧,我承认,陆之缘,你跟我的确不一样,你不是单相思,比我强多了!你去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努力挽回他吧,你们肯定能好好的。”
“我……不能。”陆之缘缓缓摇头,强提起一口气不让眼泪落下来,“是他不要我,不想看见我了,我求过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求过他,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没出息!”陆诗兰大概是气极了,但听她吸了一口气后,又哭诉一般责备道,“什么不好学,干嘛学我这么没出息嘛,真丢人。”
“诗兰……”陆之缘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放声大哭了起来。
两个伤透心的失恋者,对着手机哭作一团,而前些日子的种种误解与嫌隙,此时此刻尽皆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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