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十数天暑假就结束了,陆诗兰准备出国留学去了,想来几年之内大概不会回来;文晶晶因为新剧口碑翻转,代言、综艺、走秀各种通告,整日忙个不停;林微微的弟弟案件,短短几个月内暂时不会出结果,因为世界各地都涌现出这位花花公子的受害,案情有些复杂。
陆之缘刷着小视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便点开了自己的“关注”,正看到了“坚强的小瑶瑶520”这个博主,点开此人主页,又点开今日新发的视频,默默点了个赞。
视频里,一个美少女身着浅蓝色裙装端坐在高脚凳上,她神情羞涩,有一些坐立不安的感觉,少女对面一个正装打扮的记者正在提问问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瑶——她已成了百万粉丝大网红。
沈瑶由于姜宏飞的关系,被牵涉进林琦俊的事件里,原本她是因此事惹了一身臊的,但却也名气大增,后更是因祸得福签约了柳沈希的娱乐公司,更妙的是有狗仔爆出她跟其老板柳沈希同住一个小区,便有多事者臆测她是柳家千金,加之其本就亮眼的外貌和上公司的包装,一时之间,她名气飞升,收获大批拥趸。
“……我接下来的计划当然是继续学业。”视频快要结束了,沈瑶略略放松了一些,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真很难想象她一个多月以前还是个就会跟妈妈对着干的小太妹。“我觉得人不能太浮躁了,还是应该脚踏实地。”
视频里沈瑶说得很好,陆之缘听得瞠目结舌,要不是她听陆诗兰跟自己说过真实情况,还真就信了这话了,轻笑一声,呢喃道:“看来这稿子背的很熟嘛,表演天赋确实是有的。”
没错,稿子是公司准备的,沈瑶先完成学业这件事是签约的前提条件。
“妈妈,小爸爸去哪里了呀?”陆蓁苓手里摇晃一个橘子走来,她跟方炎斌的感情彻底建立起来了,完全不再排斥喊他爸爸,却不知为何非要加个“小”字。
“他去工作了呀。”陆之缘回答着,接过女儿手上的橘子,剥好皮递了过去。
“哦。”小女娃握着橘子看,嘴巴砸吧砸吧也不吃,看那欲言又止的可爱模样,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陆蓁苓摇摇头,有模有样地发了几秒钟的呆,就走到玩具小帐篷那边坐下,但她也不玩玩具,反而吃起橘子来,橘子似乎很甜,她吃得很快。
“小心吃,别噎着。”陆之缘习惯性地随口提醒着,话未落音,就听到“啊呦”一声,陆蓁苓龇牙咧嘴道:“妈妈救命,宝贝的牙齿变成橘子牙了。”
陆之缘忙凑过去查看,见女儿嘶嘶哈哈的模样,明白过来:“牙齿被橘子酸倒了是不是?”
陆蓁苓忙点头:“酸,酸倒了。”
陆之缘被逗乐了,揉着女儿的头开心地笑着,此刻她突然感觉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满了,有些满足。
陆蓁苓把吃剩的橘子递给了妈妈,便开始玩玩具,她两手各拿了一个人形玩偶,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就像电视剧里负责解说故事背景的旁白一样,很有意思。
陆之缘默默陪着,微笑着看女儿玩。
“啊唷,胳膊疼,疼死了!”陆蓁苓粗着嗓子给手里的王子玩偶配音,“没事,小苓不用担心,医生叔叔会帮忙。”松弛嗓子,恢复小奶音,放下手里代表她自己的小女娃娃玩偶,又拿起一个医生打扮的玩偶,“有困难不用怕,有医生来帮忙。”她又是涂药水贴创可贴,忙得不亦乐乎,很有一副小医生的架势。
陆之缘惊讶又自豪。
“小苓,爸爸受伤的事情不能告诉妈妈,知道吗?”陆蓁苓扮演好爸爸,又扮演女儿,语气乖乖地说,“我知道,妈妈担心会哭,我不说,不让妈妈哭。”
听着听着,陆之缘猛然觉察到有些不大对劲,凝眉细细回想,猛然又忆起一些怪怪的事情来,便套话地询问:“宝贝,你还记得爸爸胳膊是怎么受伤的?”
陆蓁苓摇摇头,回答:“坏人叔叔不让我找妈妈,爸爸抱紧我,我看不见,可是爸爸的胳膊流血了,爸爸说不疼,医生叔叔就……嗯……粘住了,就不流血了,好了。”
“哪、哪只胳膊?”陆之缘只感觉咚咚咚跳动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声音也越发缩紧,“是……这个吗?”指着左手手臂,指尖忍不住地颤抖。恍惚忆起,分手那天,她拽柳沈希胳膊时,他似是无言拒绝了,但说不定并非嫌恶。
陆蓁苓用力点点小脑袋,但下一秒,她双手一抬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不能说,这是宝贝跟爸爸的小秘密。”
“啊……”陆之缘倒吸一口凉气,半天忘记呼吸似的凝滞般坐着,眼前分明皆是往昔美好画面,可转眼抬眸间又如过眼云烟,她怔愣许久,仰头凝视半空,禁不住呢喃询问,“你……疼吗?”
夏天的夜十分炎热,空调里吹出的冷气凉丝丝的,带来了十分的惬意与舒爽。
丝丝凉风裹挟点点思绪,在宁谧的黑暗中流转浮动,陆之缘瞪大着眼睛,愣愣地发着呆,她已这样躺了好几个小时了,睡意却迟迟不来。
“我没钱没势也没什么事业,你到底爱我什么?我甚至都不独立,还呆头呆脑,人云亦云,好像完全配不上你……”呢喃着,轻轻叹息,她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值得柳沈希那样一个优秀的人去爱,“在我糊里糊涂地欺骗你的时候,你正用尽全力地守护我,而我却傻子似的推离了你。”
“为什么我是我?”她自己抛给自己一个千古以来人人皆在寻求答案的问题,可想了又想,没能想出答案。
“那我做错了什么?违反法律了吗?违逆道德了吗?”她摇头,“我没有选择我那不受待见的生命,也从未接受所谓‘克星’的命运?所以,我没错!可谁又错了?是……爸爸妈妈他们吗?不,他们甚至都不觉得自己错了,一切都只是他们的一个选择而已,一个不经大脑也不走心的随意选择罢了。”
“唉……”她深深地叹气,坐起身来,又自言自语道,“好吧,我承认,长久以来,我习惯了走一步算一步,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事不带脑子,习惯了鲁莽冲动,也习惯了逃避现实,我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与卑怯,更不愿耗费精力去解决问题,只跟个大嘴怪一样将一切——无论是好的坏的通通照单全收,于是乎,我的生活越来越糟糕,最后变成这般一塌糊涂,一事无成!”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人依然爱你!
心底的一个声音如一道惊雷,霎时驱散了滚滚翻动的黑云,也惊得陆之缘眼底眸子为之动容:他爱我至此,我若是不能好好爱自己去,岂不是亵渎了那片真心?
这一个瞬间,她如释重负,眼底的光亮渐渐坚定。
“他爱的这个我本就是这样子的呀,勇敢、果断的我是我,怯懦、卑怯的我就不是我吗?我就是我,即便是这样一个缺点大于优点的人,但我依然是我,优点也好,缺点也罢,我就是要理解也接受这样的自己!”高高地昂起头挺起胸来,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璀璨的笑容,语气宛如发誓般坚定,“也许你我注定此生无缘,但我想我会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能真正靠近你。”
啦啦啦啦……
半夜三点,手机来电铃声响了,打来电话的人是陆诗兰,据陆诗兰自己的说法,她是来报喜的——柳沈希被退婚了,他被甩了。
柳沈希被甩了!
陆之缘无法否认,她发觉自己心底是有一分——,不,是十分——十分的激动,顺带还有三分的幸灾乐祸。
“唉,别人被甩,我却高兴,看来真不是一个好人。”她埋首膝上,只觉得心头藏了千言万语,仿佛一窝小猫咪肉爪来来回回踩在胸口,软绵绵又痒乎乎,踏得人心底升温、焦躁不安。
沈希,总有一天,我会真正接受、认同自己,如你爱我那般爱自己,彼时,我一定能大声地告诉你:我珍爱你如爱自己的生命。
“你……会等我吗?”
没人回答,她却笑了,笑得灿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缓缓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顺带轻轻拍了拍自己,安逸又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陆蓁苓顺利上了户口,也正式成为了幼儿园的学生,而陆之缘经过三个月的时间,考了个的初级保育证,进入陆蓁苓的学校当了一名保育员,一边陪着女儿,一边工作。这个工作要面对一大群孩子,打扫卫生照顾孩子的,着实有些累人,小孩子吃喝拉撒地十分琐碎,工资也挺一般,但她却从未如此放松,也从未如此踏实。
早上,窗外天色已亮。
陆之缘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手里的手机,甚至连灯都没开,只见她眉头深蹙,嘴巴紧抿,看上去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似是发生了沉重的事情。
实际上呢,因暑假新剧而事业更上一层楼的盛风亚在网上闹出事儿来了,三天前的晚上有狗仔拍到他疑似是跟一个女生搂抱,有明眼人猜测那女生是女明星幽蓝,目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两家粉丝撕得十分难看,男方女友粉以及新剧Cp粉甚多,女方受到了许多谩骂甚至诅咒。
今天一大早,盛风亚就此件事做出正式回应,否认恋情,更否认同行女伴是幽蓝,只解释说是朋友聚会,因为喝多了没站稳,并一本正经地保证以后一定注意分寸,决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看完视频,陆之缘摇摇头,反正她是不信这盛风亚的鬼话的,更何况被偷拍到的视频里的女生确实像是幽蓝。
“晚上问问诗兰吧。”
远在地球另一边的陆诗兰必定什么都知道,她自认是个爱情守护者,自夸自己有三大功绩:第一功绩就是骂服了她姐夫秦势坤,让其暂时放弃了讨要名分的想法,并成功劝服生气的傲娇小外甥,第二功绩是成功诱使苟不平承认对闻若兮的感情,至于第三功绩嘛,说至此,她突然卡壳了,含含糊糊的没说明白。
叮铃铃……,闹钟铃声响起,六点半了。
“快,快起,宝贝。”陆之缘火急火燎地穿好了衣服,忙声催促依旧在呼呼大睡的女儿,“再不起床,妈妈上班就迟到了。”
母女俩收拾好,早饭也不吃,就冲出了家门,奔向幼儿园。难道她是打算不吃早饭了吗?那倒不是,主要是人家向日葵幼儿园提供早餐,很方便。
是的,陆之缘又回到了B市,因为舍不得天南地北地远离,便在一家幼儿园应聘了。
说来凑巧,上周五下午的时候,柳沈希帮一个亲戚接孩子,正巧碰上,他倒也没刻意回避,还轻轻淡淡地笑着,主动打了招呼。
陆之缘有些纠结,搞不懂那天见面时他脸上那淡淡笑是什么意思,生怕他还生着她的气,又担心他一点儿都不再气了。
“之缘呀,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送女儿进到教室,陆之缘转身正要离开,就被女儿班的一个实习老师喊住。
“怎么了?”陆之缘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手脚一时局促,身体就那样半转不转地微侧着。
那实习女同事抿嘴欲言,左右瞅了瞅,一把拉住陆之缘的胳膊,鬼鬼祟祟地拽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我想请你帮我跟上次那个帅哥要个联系方式,听说你跟他是同学,你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陆之缘低头不语,明知故问:“你说的谁呀?”
“就上周五那个,超级大帅哥。”
“哦。”
“能不能推给我?”女同事手捧心口,一副无限向往的表情,“他完全就长在我的点上,虽然他帅到离谱了,但我觉得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就实现了呢!”
听着同事侃侃而谈,陆之缘眉头越拧越紧,半天不搭腔。
“没有吗?”女同事有些失望地叹息。
“不是,只是我不想把他推给别人。”陆之缘深呼一口气,抬头挺胸,一字一句回答道,“因为那个人他是我喜欢的人!”没错,从高中时就一直一直喜欢,喜欢了十年,喜欢到哪怕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也非得要喜欢的人!
女同事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才从学校毕业半年多,虽说刚刚凭着一股子悍匪般勇气向人讨要联系方式,但对眼前之人这坦坦荡荡毫无遮掩的真情告白却是始料未及,明知人家口中表白的对象不是自己,却莫名地感觉腔子里的一颗心脏扑通通跳得厉害,稚气未脱的脸庞一时彤云密布。
“你可以直接找他本人,但我不给,很抱歉。”陆之缘话说完了,转身离去,前行十来步,她就要爬楼梯上去。
“陆之缘!”女同事大声呼喊一声,待陆之缘回头看,目光交接的那一刻,她用力摇动着纤细如藕的臂膀,又轻声道,“加油!”年轻女孩子那红彤彤的脸庞上笑容宛若烟花,璀璨动人。
陆之缘怔了怔,回以粲然一笑,摆摆手,步伐轻快地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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