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姓殷,名叫玉竹,家在汉州。
她家世代行医,在整个剑南道都十分有名。
半月前,有一批人闯入了汉州城内,刺史和司马都被他们杀害了。
那伙人得知殷家是有名的医家,于是就带走了玉竹的阿爹。
但不知因何事,五天后,玉竹的阿爹就被抬着送回了家,她娘气不过,便去找人理论,没想到阿娘连带下人,也一并被处死。
一天之内失去了双亲,玉竹这个小姑娘变得手足无措,在下人和伙计的帮衬下,匆匆料理了父母的后事。
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家,似是要拿她家以儆效尤,告诉汉州的老百姓,这就是得罪他们的下场。
于是在那天晚上,一伙人闯入了她家,不但杀光了所有人,连宅子带医馆也被烧毁。至此,殷氏医馆彻底消失在了汉州。
玉竹在下人和邻居的帮助下逃出了城,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这里。没想到脚一滑摔到了山坡下面,在这趴了近半日也不见个人影,若不是遇见安阳,怕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她二叔出去云游不在家,是以躲过这一劫,现在她正要去京城寻她外家,但是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这次去还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玉竹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安阳一直观察着她,行走在外多年,她见过不少人,如何分辨善恶是非她心里有数,这玉竹说的不似假话,但她也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不过听到她的话安阳还是有些为难,玉竹要去京城,和他们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于是开口询问道:“玉竹,我们要去汉州,和你不同路,你还要跟着我们吗?”
“阿姐,你带上我吧,我也没什么亲戚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阳有些惊讶,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放在汉子堆里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如何能知道的?
玉竹坐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能大致猜出前面的姐姐为何无话可说,于是出声解释道:“阿姐,我也会医术的,刚才扶着你手上马时,顺便为你诊了下脉。”
“你也会医术?”
“是啊,我家是世代医家,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和我阿翁,自然也是会的,只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安阳对于她的遭遇感同身受,自己也是在一天之内失去双亲,但好在她还有一个弟弟在身边,玉竹却是除了一个不知所踪的二叔,再没任何亲人了。
“前面就是剑州了,但是我们的队伍不打算进城,你能坚持住吗?”
“没事的,我刚才找了些药草,已经敷在伤口上了,还是赶路要紧。”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此行我们要经过汉州,虽然我们不进城,但是我不敢保证会不会遇到那帮人,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明白的。“
队伍继续行进,又走了约莫四日,终于快要抵达汉州。在过汉州前,队伍再次休整,以确保全速通过。
按照之前传令官和玉竹所说,汉州多半是被叛军占领了。
玉竹也说过,那伙人入城之后直奔刺史府,在杀掉刺史等一并官员后,又开始洗劫商户,对于百姓倒是没有过多为难。
安阳想,之前朝廷的粮草大抵也是他们抢去了,但用了什么方法,还不得而知。
”玉竹,你知道前些日子,朝廷粮草队伍失踪的事吗?“
玉竹看了看周围,拉着安阳走到角落,眼神透着一丝不安。
“我有件事一直没说,我听说大军是遇到了一阵烟雾,然后就消失不见了,其实我怀疑与我阿爹有关系。”
安阳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玉竹接着说道:“我家祖传的医书上记载一种迷魂草,燃烧后就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人们闻了后就会失去心智,身体不受控制。但这种药草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我爹被害的时候,就是粮草大军失踪的那天,所以……”
玉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件事弄不好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她能说出来可见对安阳的信任。
“我明白的,你现在应该也看出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吧?”
玉竹点了点头。
“前面就是汉州了,你先换上我的衣服,打起精神来,现在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第二日一大早,大家做好准备,听取玉竹的意见,用蘸了水的布蒙住口鼻,以防他们故技重施。
众人走在林间,由于路窄不平,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走了大约七八里,缓缓从前方飘来一缕白烟。
安阳大抵猜到这是什么,于是和凌云商量是否要绕路而行。
凌云深知此事耽误不得,决定带着队伍向西走去。
但林中本就无甚道路,他们还运送着粮草,想要完全避开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在转了方向之后,那烟雾确实没有再飘过来,安阳观察一番,发现不知何时竟然起风了,他们刚好逆风而行,这样烟气自然吹不到这里。
又向前行进了一段时间,队伍逐渐拐到了原本的小路上,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恢复正常的时候,突然从两侧窜出许多人。
安阳对这情形再熟悉不过,当年她爹娘遇害时,就是在这样的林间小路上,同样是路两侧飞出来的杀手,同样是这么卑鄙无耻。
她忍无可忍,抽出挂在马上的双刀,一边泄愤杀敌,一边努力保护好玉竹。
一行人浴血奋战一个时辰,好在对方人手不多,总算保下了这批粮草。
不过每个人都已精疲力尽,幸而半路救了玉竹,此时还能为伤兵们疗伤。
安阳也好不到哪去,身上沾满了血渍,左肩还被对方砍了一刀,但此时还未出汉州地界,在这里耽搁太久,始终不大安全。
于是众将士简单包扎一番后,立刻上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若无法尽快离开汉州的管辖,这批粮食就很难保住,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敌方还会不会再次派人偷袭。
凌云下令不许点火,全员摸黑前进,夜色之下,黑暗就是最好的防御。
安阳也不知走了多久,此时她又累又渴,还要忍受肩膀上的疼痛。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深知伤口感染的严重性,但现在可顾不了那么多,尽快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终于,眼看就快要走出汉州的地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跟他们过不去,前面又迎来一批人手,大概是他们队伍太长,目标过于明显,所以即便没有火把照亮,对方也能很快找到他们。
此时别无选择,这批粮食绝不能落入叛军之手,哪怕最后毁掉,安阳也不想便宜那帮人。
所有人都拼死抵抗,安阳也不例外,她此时多希望谢启光能及时赶来。刚出京城的时候,她就让蒋虎快马加鞭,往成都府去信,不知现在有没有送到。
如果顺利的话,谢启光应该已经收到,但能不能赶来却不好说。
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倒下,安阳也快要陷入绝望。
不过她不是认命的人,再难她也要坚持到最后。
就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丝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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