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因为事发突然,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几个徒弟中,此时有几个反应过来的,正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苍云子之前在道观给他们传授道法和生存法则的时候,也不止一次提及到“在外遇事的时候如果技不如人,则优先以保命为上”的要领。
但当他们刚跑两步,猛然听到背后传来师父的声音时,这些徒弟们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就不信,咱们这么一伙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这伙人中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被苍云子留意的小徒弟,望向那些选择和他一同停下来的师兄弟们。义愤填膺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身形一跃便朝着寒松飞奔了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个小师弟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的这一举动却让那些还打算溜走的师兄们一时面面相觑。
不过,这些同门在经历了一片刻的犹豫之后,纷纷拔出剑来,朝着寒松先后冲了上去。
一时间,潜云观这个如今只剩下一扇大门和几面破墙的道观里,华光四射。
苍云子的那些徒弟们虽然论起道行来,较寒松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但要论起躲闪求生的本领,这些由奇禽异兽修练成人的晚辈们可是各有各的绝招。
常言说得好,猛虎尚且难敌群狼,更何况还是一群身怀法术的群狼。
虽然苍云子平日里对这些徒弟们的要求有些严格,甚至可以说严苛。但也正是当初的这些要求和历练,才让他们在这个时候能够凭自己的本能和本领,和寒松纠缠得游刃有余。
原本镇定自若,甚至压根没有把这群年轻晚辈放在眼里的寒松。这个时候却被这帮年轻人伙同苍云子一起打得开始有些难以招架。
期间甚至有那么几次,如果不是凭借自己多年的阅历和江湖经验侥幸逃脱,怕是真会被这些行动灵活,招式诡异的家伙们给取了性命。
不过很快,这种短暂的优势就又一次被寒松所扭转。而这次,每一个不幸被他抓住的对手,都没有再被留下二次反击的可能。
寒松的招式说起来很简单,甚至简单得有些粗暴。那些死在他手里的苍云子的徒弟们,无一例外都是被单手直接扭断了脖子。
甚至当那些被杀的人刚刚显出原形,都会被他用力地补上一脚,只为让这些不自量力的年轻人彻底地魂飞魄散。
战斗进行到后面的时候,苍云子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近乎单方面的屠杀。
他看到那些来时生龙活虎的徒弟们,现在却一个个的在自己的眼前化为烟尘。心中的痛楚不亚于让自己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抽筋剥骨。
“快住手!你们都给我退下!”
苍云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厉声喝止住那些还打算扑上来的徒弟们。
但这些徒弟们此时早已将生死完全抛在了脑后,他们凭借着所学的那点儿在寒松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法术和对方以命相搏,仅仅只是为了能够迫使寒松再露出哪怕一个破绽来。
但这种代价实在太大了,苍云子的身边如今只剩下两个还在死死支撑的徒弟,而他们很可能在下一次进攻的时候也死在寒松的手里。
“你们两个!退到后面去!”
苍云子一把拉住两个刚打算要冲出去的徒弟,猛得将他们甩到身后十几米外。
“师父!”
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他们都很清楚,师父此番正是为了救他们。
因为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寒松那两只从长袖里探出来的如同朽木般的手,已经悄然出现在他们先前所站的位置。
“快走!快带他们两个走!”
苍云子一边催促着徒弟们的离开,一边拼尽全力让头脑保持最后的清醒。他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寒松做什么生死决斗,他是为了救自己师弟临终之前托付给自己的最后的念想。
云青子耗尽半生心血创立的潜云观,如今已经是断壁残垣。偌大的道观,如今已经找不出任何一处可以彰显这里曾经辉煌过的痕迹。
就连那先前仅剩的几处平台上,此时也已经布满了因为打斗而留下来的大大小小的坑,就像一道道划在身上的伤口一样,触目惊心。
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谋,怕是连云青子自己也想像不到,会是他们两个曾经日思夜想的师兄。
“想走?”
当剩下的两个徒弟刚打算要赶到孙信和子怀英身边,并带他们离开的时候,却被寒松抢先一步拦在了他们身前。
“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别想活着从这儿离开。”寒松冷笑道,“我说话,从来都算话的。”
苍云子生怕自己的这两个徒弟再死在寒松的手里,立马冲上前去护在了两人身前。
“寒松!你跟两个孩子较什么劲?你也不怕一会儿到了师父那里,被他老人家笑话!”
“师父?”
寒松像是没有听清一样,又将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甚至侧过脸来将耳朵直接朝向苍云子。
“你说谁?”寒松冷冷地问道:“师父?”,在寒松看来,这个称谓此时更像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师弟……师父他老人家错就错在把你收入师门。要是早像我一样把你这种下等的东西直接打回原形,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
寒松这看似不紧不慢,不冷不热,毫不掺杂感情的话,让苍云子身上不由地冒出冷汗。
他偷偷地朝着孙信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后者与他双目对视,双方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中快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现在只能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了。”苍云子心里暗暗想着。
苍云子张开双臂,护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慢慢地向后退去。寒松也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看着他。
“你们两个一会儿抽机会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明天天亮之前先不要回观里,自己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师父……”
“哎呀!别师父师父的了,现在保命要紧!”
两个徒弟虽然心有不舍,但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只会让师父分心,也只得咬着牙点了点头。
在得到两个徒弟明确的回复之后,苍云子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放下双臂,慢慢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原地停了下来。
“寒松,你永远不会理解师父。”
说罢,只见他缓缓抬起一只胳膊,掌心朝上掐起指诀,双目微微闭合,而脚下却开始踏出了第一步。
在看到他踏出第二步的时候,寒松原本还是戏谑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而当苍云子踏出第三步的时候,寒松已经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天罡北斗?你从哪学的!”
“哼!看样子师父早就看出你有反骨!”
“哈!师父教给你又能怎样!单凭你一个人成不了气候!”
“不信试试?”
说话这天罡北斗阵,有吞天憾地之威,搅海翻天之力。对于一般修道之人来说,需要集七人之力共同布阵才能成行。虽也有单人成阵的先例,但那也只是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
寒松深知苍云子自己不可能成阵,除非以命为引,照南天六斗借力催行以致阵成。
而此时苍云子一个人试布天罡北斗阵,这是要跟自己玩鱼死网破了。
如果是其他的一些阵法,寒松可能还会不放在眼里。但这个阵法,他丝毫不敢轻视,因为上一个使用这个阵法的,正是开创了他们这一宗派的创派始祖。
彼时,面对十三路劲敌围攻,只凭这一个阵法,打出了宗派至今1100多年的太平。
“天罡北斗……”
寒松皱了皱眉头,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显然苍云子的这一招真正让他开始产生了胆怯。
“果然还得是你啊……师兄!”
苍云子冷笑着,这是他到现在为止第一次从寒松的表情中看到了害怕。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但足以证明他的这个师兄并不是没有弱点。
“这天罡北斗威力虽大,但反噬之力也不小,如果没有足够的道行修为支撑……”
寒松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苍云子打断了。他知道,寒松这个时候是想分散自己的精力从而拖延成阵的时间。
“这个用不着你来操心,我敢用,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说话间,苍云子踏出了第六步,如果就这么让他将第七步踏出来,那到时候寒松就算是想跑都来不及了。
苍云子在踏出第七步之前,又看了一眼孙信,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愧疚和无奈。
在他看来,自己没有完成对师弟云青子的承诺,而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去和师弟赔礼道歉了。
孙信早已心急如焚,虽然身上的麻药正在消去,但要达到身体完全能够听从意识的掌控还要一定的时间。
但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现在也不想再多问你什么问题了!寒松!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一起去和师父师弟面对面地说吧!”
随着苍云子将第七步踏下去之后,寒松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闭上双眼,只等着那万道天雷穿过自己的躯壳,然后让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彻底在这个世界上化为乌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算是彻底地解脱了。
但,什么都没有来。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想象中的天雷滚滚,没有狂风肆虐,没有地动山摇。有的只是那轻微的,轻微到只有苍云子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如同水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那把长剑,那把贯穿了自己胸口的长剑。而那如水滴一般滴落的声音,正是自己的血液从剑上滑落,然后再摔落到地面上发出来的。
“这……”
他慢慢回过头去,看着那两个自己先前拼命护着的徒弟。
此刻的两个人,用一种极其一致的表情冲着自己报以一个扭曲的笑容。然后在自己的眼前,两个人的身形快速虚化,又快速合为一体。
“金……金……”
“对不住了……良禽择木而栖”
金头鹳一边说着,一边猛然用力将那把穿透了苍云子身体的长剑抽了出来。
苍云子甚至连剩余的话都没有说完,就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在身体开始显出原形之时,孙信仍旧看到他的双眼在绝望地望着自己。
孙信想要动弹,想要哭喊,想要扑上前去用尽自己平生所学,将那个金头鹳撕个粉碎。然后再将这个叫什么寒松的千刀万剐。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凌尘的麻药让他像一具只能喘气的尸体一样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来救自己的人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死去。
苍云子躺在地上,鲜血开始在他的身前慢慢扩散开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他鲜血所流过的地方,连那些砖石的缝隙里都有花草开始快速生长。然后像是有意识似地向着孙信和子怀英所在的方向蔓延过去,最终停留在他们的脚前。
当两朵紫色的小花在他们身前绽放,并且释放出一种有着淡淡香味的花粉时,孙信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地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过,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喜悦中的金头鹳,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变化。当他提着剑走到寒松跟前时,用一种胜者归来的表情看着他,随后抱拳跪了下来。
“师父!”
寒松笑了,他笑的是那么的肆无忌惮。自己埋在外面这么久的一颗棋子原本只是为了监视妖界的行踪,想不到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
寒松望着金头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自古以来,背后捅刀的人向来得不到什么好的下场,金头鹳也一样。
他当初在遇到寒松的时候,对方亲口对其允诺如果处事得力,自己会将之收为关门弟子。虽然这样的话,苍云子也跟金头鹳说过,但苍云子说的是真的,至于寒松……
“我会信守当初对你的承诺,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寒松笑道。
“多谢师父!”
虽然还没被寒松亲口承认,但在金头鹳看来,寒松的默许就是对自己最直接的认可。
“现在,为师还要交给你一件事去处理。”
“师父请吩咐!”
“这两个人,解决掉他们,然后和我一起回师门。”
“这简单!”
金头鹳根本没有想到这话里有没有其他的阴谋存在,甚至他都没有过多想过为什么寒松离两人那么近,偏偏要自己过去动手。
他什么都没有想,短时的利益已经让他深陷于寒松为其编织的看似华丽的陷阱之中。
当金头鹳怀揣着对命运即将被永久改变的喜悦,走到两人身前的时候,他和坐在地上的孙信两人双目对视着。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从未离成功这么近过。很快,自己就会被寒松带回师门,然后脱去妖骨,这辈子就永远不用再背负着那个妖的恶名。自己再也不用去吃老鼠,再也不用住在山洞里,再也不用去活在别人的嘲笑当中,再也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去活,再也不用……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那种兴奋感让他血脉贲张,只要这一剑下去,自己就熬出头了。
就在他举起长剑,用力朝着孙信刺下去的时候,只觉得脑后猛然有冷风灌了过来。瞬间他感觉到头顶像是遭到了什么东西的用力一击,一时间眼花缭乱。
在裂骨破肉的疼痛中,当鲜血从他的头顶流下来遮住视线的时候,他努力地扭过头看到那个站在自己背后,刚刚还被自己称为‘师父’的人,举起手掌朝着自己的胸口又来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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