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头鹳无望地感觉到,自己在某些事情的选择上愚蠢地有些可笑。
明明很清楚两个种族之间一直存在的鸿沟,但自己偏偏又在那个时候像是迷失了心智一样,做出那样的选择。
“是啊……我是妖,怎么可能会真正地被这些人所接纳呢。”
金头鹳握着剑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但剑却还执拗地握在自己手里。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与其说是攥着一把剑,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攥着自己那点可悲的执念。
“其实,苍云子早就已答应了我的……我又何必呢。”
他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孙信,就连一旁的子怀英也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
“是啊,他们肯定不会理解,他们甚至还会在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无知吧。自诩为堂堂一寨之主,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栽了跟头。”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身上挨了多少掌,在自己倒下去之前,那个寒松不断地用双掌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他的背上。力道穿心碎骨,甚至有几掌硬生生将他的身体给打穿了。
“可悲啊……如果有来生……自己如果能够选择,只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动物该多好啊。”
金头鹳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一种近乎忏悔的姿势跪在孙信两人的面前。
在意识即将消失之前,金头鹳再次举起颤抖的手,努力地将手中的剑抬了起来,但剩余的力气已经不足以让他将剑柄翻转过来朝向孙信了。
最终,那把沾着苍云子和金头鹳两个人鲜血的宝剑掉落在孙信跟前,而那个满心希望可以让自己不再背负耻辱的金头鹳则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他睁开的双眼里有不甘,有懊悔,有寒松,有苍云子,有这个繁华世界,只不过最终都消失在了扩散开的黑洞里。
寒松大步跨过金头鹳的尸体,未作片刻停留而直接走到孙信跟前。
“现在……我们之间最后的阻碍也没有了。不过放心,看在我师弟云青子的份儿上,我会给我的这个师侄一个最体面,也是最干脆的死法。”
寒松抬起手来,一团紫黑色的闪电在他的手掌中噼啪作响。
孙信认得那是什么。
的确,如果用掌心雷这种法术从上至下打在自己的脑袋上,确实会死得很痛快。但多少会有些副作用,如果把身体被电焦也算得上是副作用的话。
当然,那个时候,自己也就没有可能会去在意这个问题了。
“来吧,目前这种情况自己也不可能从他手里逃脱得了了。只是可惜……”孙信一边想着,一边朝着苍云子师伯尸体的地方看去。
他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在他的鲜血流经的地方,先后长出了嫩草和鲜花,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而金头鹳的尸体已经彻底消失,化作一团淡金色的尘埃消失在半空中了。
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凌尘的麻药似乎给的劲儿有点儿太大了。
虽然现在意识已经重新控制了身体,但真正能够让这个身体重新行动自如,让自己的嘴巴重新开口说话,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也可能,不再需要这个时间了。
寒松已经站在孙信的跟前,他俯视着这个年轻人。
“一切都结束了,如果你安安稳稳躲起来多好?可惜了,浪费了你哥哥给你求来的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孙信,猛然感觉到像是有一段电流快速从头顶流过全身。虽然身体还不能动,但他的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沸腾。
“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那天晚上杀死哥哥的家伙!”他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的意识一次次唤醒对身体的控制。
“如果现在自己能动弹的话,肯定会抓起那把剑来直接刺穿他的身体。”
寒松注视着孙信,他感觉到孙信的双眼中满是那种随时都可能迸发出来的怒火。
但他现在却无法动弹,甚至没有办法开口和自己争辩。就像一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家犬,只能用无力的愤怒或者低沉的呜咽来最大程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寒松说着,慢慢举起自己的手掌,那悬浮于手中的掌心雷的个头似乎又大了许多。
“但你只能怪你自己,有些东西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烙印在了我们的血脉之中。你本可以活得很高贵,但你却偏偏选择了最让人讨厌的那一种。你那可怜的兄长怕是到死都想不到,他以命换之的弟弟在多少年后,会成为他活着的时候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寒松的这段话,孙信听懂了,但又没有完全听懂。
兄长的死,似乎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或者说,孙恪和自己本就应该必须死一个,但哥哥选择了牺牲自己。
但后面的部分,又是什么意思?哥哥活着的时候最厌恶的那一类人?是什么人?
自己从小到大和哥哥朝夕相伴,并不知道有哪一类人是哥哥特别讨厌的。
在他的印象中,哥哥是一个沉稳同时又很阳光的人。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给予爱和帮助,几乎每一个人又都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希望,即便有多次甚至已经处于最无助的境地的时候。
“听不懂?没关系,一会儿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哥哥。当然,如果你能遇到他的话。”
寒松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在这里跟一个将死之人去浪费时间了。他举起手来的那一刻,孙信和子怀英同时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都在噼啪作响。
这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甚至最后来的时候,这个声音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那声音从先前单纯的电流交错的声音变成了什么被撕裂的声音。甚至就连施法者寒松本身,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细微的变化。
当一道闪电从他身后一闪而过的时候,寒松才意识到刚才还是略显阴沉的天空,此时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像是有一场猛烈的暴雨即将来临。
又一道闪电从他的身边擦过,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但每一道闪电的出现都只是给了他一个闪动的光影。这些闪电,似乎在有意跟他玩一种捉迷藏的游戏一样,试探着他心理的底线。
当寒松已经受够了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将那颗原本应该打向孙信的掌心雷朝着空中打了出去,霎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寰宇,数道闪电从空中直直地打向地面,更准确地说是打向寒松站着的地方。
虽然已经是得道成仙之体,但被这种程度的天雷来上一下子,还是足够自己躺上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就在那天雷快要击中寒松身体的瞬间,他原本打算硬碰硬的念头还是快速换成了躲闪。
说来也奇怪,这道天雷似乎有意识一样。当寒松躲闪开来的时候,那道闪电或者说是由天而降的闪光,瞬间炸散开来,几道天蓝色的光柱跳跃至寒松的四周,将其包围了起来。
就在孙信还在纳闷,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来救自己的时候。他留意到不远处那道缓缓淡去的光柱中有一个人影正在慢慢显现出来。
云青子的身体呈一种近乎于半透明的状态,身体四周不断地有闪电来回跳跃着。其他的几道光柱也慢慢显现出了身形,那是云青子手下的几个徒弟,孙信的同门师兄。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颜色显得更加明亮一些的光柱中走出来的人,让孙信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师父!师……师伯!”
云青子、苍云子这两个许久未见过的师弟,再一次同时出现在寒松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显得有些慌张。
不知是他心中那尚未泯灭的良心让他手足无措,还是再次看到两个师弟时让他回想到了什么不愿想起的过去。
寒松强装着镇定,冷笑一声道:“真是阴魂不散。”
云青子看了看寒松,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徒弟,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竟全是愧疚和不舍。
苍云子看上去好像比先前的时候年轻了不少,最起码这个时候的他眼神中充满的是凌厉的光芒,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猎鹰。
“师兄,想不到我们最终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云青子师弟,好久不见。”寒松说话的时候,脸上扬起一种让人觉得虚假甚至有些恶心的笑容。
“你的棋应该下完了,结果也应该揭晓了。”从云青子的话中,孙信似乎感觉到师父好像知道什么。
“很快了,吃了这个棋子,棋局就结束了。”说话的时候,寒松再次抬起手来。当他那张带着几分虚伪笑容的脸再次转向孙信的时候,凶狠的表情再一次爬上了他的脸。
“不,我的意思是,你该离开了。”云青子的话让寒松脸上变得阴晴不定,“就凭你们几个?”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即便是天道,仍留有一线生机。师兄……”
在孙信的印象中,自己的师父很少会用这种方式跟人说话。最起码,很少会有这种耐性和平静的语气。
“你我穷尽一生探究天机,你探得了那个所谓的“天道”,而我却探得了‘知天易,逆天难’。人尚且如此,那些畜生们就更应是如此了。”
孙信在听到寒松和师父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朝师伯苍云子那里看去。却发现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好像是一个置身于局外的人一样。
“看样子,那个真正坚守我们共同信念的师兄已经彻底死了……”云青子用一种平静得根本泛不起一丝波澜的语气,说出了最难以出口的话。
“如果说参悟即是死,那我便是死了。”
“那……就是了……”云青子说着,再次朝孙信这里看了一眼。
“想必师兄早就察觉出我等的真实状态来了,我既然设了这个法阵也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如果你能够看在往日情份上放过这个孩子,我自然会解了这个法阵。”
听到这里的孙信,眉头微微一皱,细品师父话里有话。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几个站在师父身后的师兄们的时候,从他们的身体上还是发现了异样。
孙信从这些师兄们的身上,看到了那些原本应该被他们身体遮挡住的残砖碎瓦。
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体其实是透明的,只是因为身上的光芒和那不断跳跃着的闪电,让孙信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发现这个情况。
“师父?!你们……”孙信冷不丁地喊出这么一句,却也让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师父感受到了他心中所迸发出来的痛楚。
云青子笑着朝孙信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也似乎是对这个久所未见的徒弟如今还活着的欣慰赞赏。
那一刻,孙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最终,云青子和寒松之间的对话并没有以满意的结果结束。
当四条巨型锁链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朝着寒松快速飞过来的时候,苍云子也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向孙信弹过来一个橘黄色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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