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珣没有带稚宁去看他母亲,而是带她去了一块空白的墓地前。
稚宁纯属被强迫。
她人虽是醒了,但两条腿仍然软得像两根细面条,嘴上的拒绝,连撕带咬,敌不过应珣的强硬。
“知道这是为谁准备的吗?”
稚宁偏过头,不肯多看一眼。
应珣顾自笑了笑,“我和你。”
“从前你告诉我,人死后在天有灵,我母亲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关心我,我有事可以告诉她,央求她,她会帮我。”
“这三年,我不知求了她多少遍,求她救你,求她让你活下去,求她给我一次挽回的机会……”
“稚宁,你没骗我。”
稚宁无语至极。
她活下去,可以说是系统为她争取了机会,也可以说是周正的男主气运照拂了她,更可以说她一直想活下去的强烈欲望扭转了既定的剧情线。
跟应珣和他妈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应珣并非是在邀功,而是在极度紧张不安的情况下,勉力暗示安慰自己——她说过的话、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
她曾承诺过他永远,永远陪伴、支持、相爱,她一定会兑现。
可稚宁眼神里反馈出来的讥嘲,却是加速了他在崩溃中下坠。
他不敢看稚宁的眼,“稚宁,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早点面对我对你的感情。”
他急忙从胸口内袋里拿出一只平安符,正是当年他从稚宁手中夺走的。
“这三年,我一直戴在身上。”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拿走了你的平安符,没有诚心为你求一道,夺走了你的平安,才导致你出事。”
“稚宁,我很后悔,如果我早知道你生病了,早点留心你的异常,你是不是就不用再受那些苦了?”
“稚宁,我不知道,你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是我得那种病,我宁愿是我替你去死,稚宁……你疼不疼?”
声泪俱下,撕裂声带一般的嗓音,他很痛苦。
稚宁感受到了。
可废话哪怕伴着可怜的哭腔,依旧很不中听,无异于在浪费时间。
他后悔了,然后呢?
稚宁望向平安符,看了会,伸手去拿。
应珣任她取走,不像这三年来,宝贝着不许任何人触碰。
稚宁拎着看了看。
平安符很破旧,红布褪色,似乎反复清洗过,可还有点点黑污嵌在丝线缝隙里,像是血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她看向应珣,如果真是血,那最好是他的。
应珣也在看稚宁,他不知她捧着平安符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就在他以为她被唤醒爱他的本能,将要为之动容的时候,‘刺啦’一声,平安符被稚宁从中间部分撕开。
这很轻松,平安符实在破旧,只有应珣自己知道,它被他含泪抚摸了多少遍,他几乎要每夜攥着它才能入睡。
这是应珣活下去赖以支撑的存在。
如今却分崩离析。
长穗上的珠子在黑暗中迸得到处都是,平安符里的棉絮,也被风吹走。
当着应珣的面,稚宁反手,破碎的布片从她手上滑落,沦为被践踏的垃圾。
“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拿过去的事来恶心我?喜欢你,是我周宁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话音未散,她已转身,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稚宁!”
应珣慌了神,“别走稚宁!”
“稚宁我爱你!”
应珣急忙追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腹部的伤口被剧烈的动作牵动,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得以站稳。
他挡住她的去路,“稚宁,我很爱你,这句话三年前我就该跟你说的!”
最近一段时间,稚宁接二连三听到‘爱’这个字,恶心不适都快成了条件反射。
可笑。
她一万人嫌,死了一回,居然成了万人迷。
真当她还少不经事,脑袋一根筋?
“你不信?”
“信,我相信,可你仍然选择和阮凝初在一起不是吗?”
如果这也算是爱她,那他的感情未免廉价的可以。
单说愧疚,她可能相信。
爱?这种感情就不会发生在他和她之间。
应珣仍在固执地解释,“当年我和阮凝初在一起,是有苦衷的。”
稚宁立即伸出手打断,“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和你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的事我不想听,你的感情我也不想接受,不要再来找我!”
她现在唯一想要听到关于他的消息,除了死讯,再无其他。
裙摆从他身边绕过,哪怕有风、哪怕被撩起,也没有触及他分毫,像是有一道屏障永远将他们隔开,再也没有以后。
不!
应珣倏地抱住稚宁,将脸埋进她后颈,急声哀求,“稚宁!你听我说完好吗?”
他正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局促和不安,可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稚宁,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求你,再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爱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个问题,应珣问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稚宁印象里,应珣一直是高她一等的,他打从心底里看不上她,逗猴似的,哪怕她的感情再诚挚,也不及他爱阮凝初分毫。
这样的人,回过头来说爱她?
“你没机会了!”
两人身后,一道响亮的男声撕裂了风声,把稚宁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口中。
“池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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