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江折雪不是很敢让郑晚月大小姐扶着自己。
哪怕她真的很想和大小姐发展革命友谊。
可现在时机未到,郑晚月还把她当成假想情敌,一个脑子坏了的宣郁横亘在她们之间,像是一层可悲的厚壁障……
江折雪在心中满怀悲伤和诗情地想着,不自觉打了个小酒嗝。
至于为什么是小酒嗝……当然不是因为江折雪是什么奶香香奶呼呼打个嗝也是小奶嗝的奇怪成年生物。
此时她脚步不稳,一半的体重都压在郑晚月身上。
江折雪很怕自己打个嗝,郑晚月就嫌弃地把她扔在地上,从此断送了她们还未发芽的革命友谊。
所以她很努力地忍着,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克制着这种横膈膜收缩痉挛的生理反应,连呼吸都努力放轻,生怕酒气熏着这位大小姐。
哪怕江折雪现在思绪模糊脚步混乱,还是想努力开口和郑晚月说一句谢谢,尽量刷一刷好感度。
哪怕……哪怕不发展革命友谊也行,至少别因为宣郁记恨她,这么好一小姑娘,为了这种理由交恶可太不值。
江折雪感觉自己视线迷糊,面前的路晃出千万重影子。
前方的路有万千幻影,世界摇晃颠倒。
醉酒的江折雪一愣,莫名想起乔庭之说的千瓣莲花。
在江折雪愣神的功夫,郑晚月先开了口。
她稳稳地扶住江折雪,低声说:“对不起。”
江折雪脑子里一片浆糊,听了她的话,一脸迷茫地扭过头与她对视。
可她看不太清大小姐的脸,只能看见大小姐布灵布灵的miumiu发卡和钻石项链在灯下闪闪发光。
“哇,是财神姐姐耶,还是镶钻的。”
这是江折雪晕过去前最后一句话。
视野彻底黑下去前,她隐约意识到,郑晚月似乎并没有把她带向去卫生间的路。
*
书房里的宣郁仍然在努力忍受聒噪的乔庭之。
他坐在茶桌后,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书翻过一页,无论乔庭之如何鬼叫,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书中抬起。
毕竟,现在的乔庭之被捆住双手,绑在离宣郁五米远的柱子上。
这根柱子是高处植物的补光灯,全身由实心钛合金灌注,十个乔庭之捆一起也无法撼动哪怕那么一毫米。
“江施主,江施主,快来救我。”乔庭之抽抽噎噎。
宣郁八风不动,平静地翻过一页书,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要不是为了让江折雪回来后能凑齐三个人斗地主,他早把乔庭之用胶带粘到天花板上,让他和吊兰一起享受新鲜的高层空气。
乔庭之喝了太多酒,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刚才还在抽噎着期盼江折雪回来救他,现在又开始迷迷糊糊地说着自己过去十九年的鸡毛蒜皮。
包括但不限于小学撵着狗骑儿童自行车,最后狗被吓得学会了,他还没学会。
“老天啊,我的第一辆限量自行车!就这么被狗骑着栽水坑了!”
乔庭之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叫:“狗一下子就从水坑里游出来了,我的自行车直接干报废,我妈又揍了我一顿……那狗,那狗还把水全部甩在我身上,没天理啊!”
宣郁:……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搭理这些鬼话,但他还是很想为那只可怜的狗发声,一开始分明是乔庭之撵着人家骑自行车。
小狗甩水,小狗聪明,乔庭之就是个智障。
他无奈地按揉着太阳穴,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把乔庭之的嘴也一起堵上,省得这家伙把他一岁到十九岁的蠢事挨个说一遍。
被捆起来的乔庭之嘟嘟嚷嚷,最后干脆放弃挣扎,靠在柱子上。
他带着醉意喃喃道:“江施主,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宣郁又翻过一页书,心想小菩萨当然没有这么快回来。
先不论女孩子在卫生间的上厕所流程比男的复杂得多。
大概因为江折雪在书房待的时间太久,待得有些郁闷,这段时间她喜欢在卫生间思考人生。
好像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变态?
江折雪:我不是变态谢谢,你家卫生间大得像我家三室一厅。
现在还多了一个郑晚月,虽然这位大小姐对他有些误解,但本质不坏,两个女孩之间应该有些需要解释清楚的话题。
他不会去干涉江折雪交友,况且……如果小菩萨有了朋友,也许更愿意留下来。
宣郁知道江折雪待在这里不开心。
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搞清楚……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求证。
也许过几天可以带她去外面散心,她喜欢去逛街吗?或者去滑雪骑马?
宣郁默默打算着。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在家修一个游乐场,乔庭之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这个倒霉孩子直接栽倒在地上,难道真的是醉过头了?
宣郁微微皱起眉,他盯着乔庭之的方向,眼睛危险地眯起。
不是醉酒,乔庭之晕了过去。
他放下手中的书,从茶桌后起身,两条修长的腿跨过中间打牌的一片乱七八糟,走到昏死的乔庭之面前。
宣郁慢慢蹲下。
他的目光迅速一扫,乔庭之的胸口仍在有规律地起伏,在简单地检查瞳孔和口腔后可以确定,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药品,只是小剂量的迷药。
乔庭之摄入了小剂量的迷药。
可他在哪里摄入的迷药?
排除可怜小狗蓄意报复这种灵异事件的可能,大概率是乔庭之的吃喝被人动了手脚。
能使人陷入昏厥的药品,最常见的就是用于麻醉的麻醉剂,分为吸入剂和注射剂,可这二者见效较快,乔庭之也没有机会吸入和被注射。
迷药应该是通过食物摄入体内,通过食物分解后进入血液进入全身循环,所以直到现在才开始作用。
他们一起吃了午餐,但宣郁没有任何不适感,那迷药的摄入途径只能是……
宣郁松开乔庭之,返回去检查他们刚才喝的酒水。
他就近拿起郑晚月刚才喝的“白酒”,凑到鼻尖迅速地嗅了一下。
不出意外,这是水。
宣郁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随后他又拿起江折雪喝的香槟,轻轻嗅闻之后可以确定,里面也混有小剂量的迷药。
他这时才真正皱起眉。
恰好此时莫管家从书房外快步走来,他目光诧异地看着倒地不起的乔庭之。
乔少爷这是被自家小少爷一榔头敲死了?!
不……还好,胸口还有起伏。
宣郁抬头对上他,目光意味不明。
管家并未多说什么,他只是走到宣郁面前,俯身耳语道:“郑晚月小姐带着江小姐离开了。”
小菩萨被带走了。
宣郁依然面无表情,他只是目光淡漠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乔庭之。
宣贺说的对,他的小菩萨太抢手。
可他的头号怀疑对象正在地上昏睡不醒,小菩萨被另一个人劫走。
是该说乔庭之出手太晚,还是他故意一手促成呢?
宣郁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明年的衡水高三补习班必有乔庭之的一席之地。
*
江折雪醒来时,视线尚且模糊,可是脑子已经清醒一大半。
因为冷风正在她的脸上无情地呼啸。
她努力地睁开眼,发现头顶是阴郁的天空,而她在天空下飞速移动着。
哦,她正坐在一辆车上,而且是敞篷车。
可明明她要去上厕所,郑晚月扶着她走在去卫生间的路上。
卫生间?
宣家的卫生间进化成哈尔的移动城堡了吗?
有钱人的世界居然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她感觉自己仿佛那个未开化原始社会的野人。
江折雪迷茫地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
那旁边开车的是谁?
一旁开车的郑晚月注意到转醒的江折雪,她揉着迷蒙的眼睛看过来,似乎正想开口说什么。
抢在她开口之前,郑晚月语速飞快道:“我没有喝酒,我没有酒驾!”
江折雪:……大小姐你好有安全意识。
可能是怕江折雪不相信,郑晚月继续解释道:“我喝的不是白酒,是水,把酒拿进来之前,我用水灌了一整瓶酒……”
“我知道。”
江折雪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想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确认自己只是轻微的头晕头痛后,她无声叹了口气:“你刚才喝白酒,每次直接干一杯,那些酒量不错的人一次都只敢喝几瓶盖的量,我不想发现都难……你下次要注意。”
郑晚月闷声答道:“好的,我下次注意。”
然后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下次注意?注意什么?注意把她迷倒时不要露馅吗?
眼见着郑晚月的耳垂因为尴尬而发红,江折雪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现状。
她很有礼貌地问:“郑小姐,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厕所吗?”
郑晚月强装镇定地盯着前方:“是去我家。”
江折雪想了想,问:“我们要特意去你家上厕所吗?”
郑晚月:“……不是,我们不是去上厕所。”
不是去上厕所,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难道她要因为宣郁的事情对她痛下杀手?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刚刚还想着摸一摸大小姐的白色跑车,现在醒过来直接坐上副驾驶。
然而这却是通往断头路的副驾驶。
江折雪神情悲伤:“大小姐,为了一个宣郁手沾鲜血不值得啊!你可以直接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没必要这么麻烦。”
“如果五百万太多,二百五也是可以的,我真的很好打发的大小姐,你一个发卡就够我好吃好喝几个月啊呜呜呜。”
“不,不是!”
见江折雪往这种奇怪的方向误解,郑晚月气得绷起脸:“ 不是我要把你带回去,是我姐。”
“你姐?”江折雪停下了故作悲伤的神情,神情疑惑,“郑晚江小姐?”
郑晚月点点头:“是,我姐说要请你来我们家做客。”
“这是……请我做客?”江折雪歪头,一脸迷惑。
郑晚月耸肩:“我姐要求我务必把你带回家,不然就停我的零花钱。”
好吧,这群富二代的死穴都是掌握财政大权的家长们,郑晚月的姐姐,乔庭之的妈妈,还有宣郁……
哦,宣郁天不怕地不怕,反正不服他就炸。
江折雪靠在靠背上,语气飘忽:“直接把我这么整出来也不好吧。”
“没办法,宣郁哥哥肯定不同意让你出来。”
江折雪对着她一笑,表情看着即将升天:“那你觉得宣郁现在会很开心吗?”
郑晚月陷入沉默。
大小姐,你做这件事之前居然一点没有想到后果,果然是个憨的。
你亲爱的姐姐郑晚江小姐肯定知道后果……但她完全不在乎啊!这不就是挑衅吗!?
江折雪在心里幽幽叹气,心想你们豪门恩怨牵扯到我这个可怜的普通人做什么?
郑晚月看了眼生无可恋的江折雪,她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说:“那个啥……你,你和宣郁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江折雪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无证心理医生和问题儿童。”
郑晚月:“你是问题儿童?!”
江折雪:……
行吧,偶像光环是无敌的,郑晚月宁愿相信宣郁是无证心理医生,也不愿相信他是问题儿童。
“我是无证心理医生。”
她靠在车门,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羞辱。
郑晚月怀疑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宣郁哥哥?”
“不。”江折雪缓缓吐出一个字。
真奇怪,郑晚月听了江折雪的话,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而是为宣郁感到微妙的遗憾。
虽说这个遗憾多多少少带着点庆幸……难道这是,幸灾乐祸?
她长舒一口气,心情还是明亮不少,甚至不自觉开始哼着歌。
郑晚月大小姐开心了,江折雪还在努力搞清现状。
一开始,她被宣贺绑到宣家,作为宣郁的那个什么小菩萨,在宣家过了半个月的废物生活。
现在她又被郑晚月给“偷”了出来,专车直送郑家。
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反正在这家吃完饭就要回宣家吃饭,郑家宣家都是豪门,饭菜水平应该相当,一点没差。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呢?是什么呢……
江折雪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仰望不断往后飞逝的天空。
现在的天空笼罩着一片灰黑的阴云,空气沉闷,冷风阵阵,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突来,暴雨将至,她们能在下雨之前到达郑家吗?
驾驶座的郑晚月忽然皱眉,她瞥了好几眼后视镜,语气警觉道:“那几辆车是不是在跟着我们?是宣家的吗?”
江折雪强撑着看了眼,说:“应该不是宣家,哪怕尾随我们,宣贺也不会选这种灰扑扑的面包车,他只会高调地选十辆保时捷跟着我们。”
“那是不是宣郁哥哥?”
江折雪闭上眼,语气消沉:“宣郁更不可能,他会直接选直升飞机跟在我们头顶。”
郑晚月:你说的好有道理。
“比起这个……”
江折雪语气虚弱:“现在我更关心你家还有多远。”
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江折雪和郑晚月一开始是出来上厕所的,刚才她不明情况,迷茫焦急下一时忘了尿意。
可现在,被压抑许久的尿意蠢蠢欲动,她下午喝的一大瓶酒都在焦急地寻找着出口。
“我真的好想上厕所……我们不会厕所没得上,还要淋一场暴雨吧?”江折雪喃喃道。
郑晚月:“你提醒我了,我也很想上厕所。”
虽然她没有喝酒,但也是货真价实喝了一大瓶水。
她们两个默默对视一眼,江折雪拽好安全带,郑晚月把油门踩到底。
比起姐姐的零花钱威胁,膀胱危机是更加让人恐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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