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膀胱buff加持,郑晚月一路油门踩足高速狂飙,不到半个小时就平安驶入郑家府邸。
黑铁镂空大门缓缓打开,郑晚月矮下身,皱着眉看后视镜。
“好像甩掉了。”
“当然得甩掉。”
江折雪有气无力地打开车门:“你这是跑车,那是载了一车面包人的面包车,要是你连他们都甩不掉,可以直接把这车砸了。”
郑晚月:“你的比喻好有特色。”
江折雪:“谢谢。”
郑晚江就站在门廊外,她双手抱臂,一身修身的米色裙裤。
她胸前还是那块碧绿的翡翠无事牌,弧度好看的嘴唇涂着相当明媚的红色口红。
见江折雪二人走来,她唇边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挑染的卷发撩在耳后,风情万种。
江折雪直直朝她走来,面色沉静。
“江小姐,欢迎……”
郑晚江仍然笑得风情万种。
然后江折雪直接越过她,走进背后开着门的郑家大宅。
郑晚江:?
郑晚月就跟在她身后,匆匆忙忙叫了一句姐,也龙卷风似的冲进家门。
郑晚江很迷茫,郑晚江很疑惑。
她的角色定位不应该是神秘莫测的可怕大姐姐吗?怎么江折雪直接一头扎进郑家?
*
谁也想不到,江折雪来到郑家的第一件事——上厕所。
好在郑晚月家的卫生间也大得离谱,且数量足够多,江折雪和郑晚月并没有发生排队上厕所这种尴尬事件。
郑晚月给江折雪指了一个卫生间的位置,自己转头去了另一个,分头行动,目标明确。
膀胱好才是真的好,阿门。
麻利地解决完生理问题,江折雪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洗手,炸毛的头发随手顺了顺捋在耳后。
镜子下嵌了一圈暖光灯,照得周围的瓷砖都笼罩着朦胧的光晕,似乎不再冰冷。
她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瞳,精神还不错。
她最近在宣家的伙食实在太好,下巴都圆了一点,但眼底却有一点淡淡的阴影。
好消息是没怎么掉头发。
这还是江折雪这段时间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平时洗漱时宣郁都在外面等着,她只能飞速地刷牙洗脸,如果时间太久,那家伙会扒拉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
像是喜欢跟着主人上厕所的猫咪。
江折雪一愣,随后用力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宣郁绝对不可以跟着她一起上厕所,听着就很变态。
就像她在宣家第一天想的,一起排泄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人类的社交礼仪上,永远。
*
解决了这个最紧急的问题,江折雪松了口气,简单擦了把手走出卫生间。
郑晚月正在客厅等着她出来。
上完厕所,江折雪的脑子灵光很多,她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她一脸严肃地说:“你刚才的真心话撒谎了!你姐姐知道你来宣家吃饭。”
郑晚月神情非常镇定,似乎早有准备:“乔庭之又没问是哪一次,我姐的确不知道我第一次去蹭饭。”
这说的是银耳莲子羹那一次。
江折雪:“……你准备的好充分。”
郑晚月得意地勾起嘴角:“那当然。”
她得意的笑容消失在郑晚江走进来。
见了姐姐,郑晚月乖乖低下头,手指却不老实地乱动。
“姐,人我带来了,你不能把我零花钱砍半。”
郑晚江神情古怪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要把你零花钱砍半?”
“不是赵秘书说,如果我不照做的话,你就会用最可怕的手段狠狠折磨我……难道不是停我的零花钱吗?”
“哦,当然不是,”
郑晚江轻描淡写:“乔阿姨给我支了个招,直接把你打包送去衡水复读高三。”
江折雪在心中暗暗咋舌。
郑晚月义愤填膺:“你们太狠毒了!”
“那就去相亲?万家和傅家的男孩子也二十出头。”
郑晚月:“……不了,我宁愿去衡水,知识改变命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豪门有自己难念的金刚经。
江折雪默默低下头,生怕郑大小姐把自己也一起打包带去。
毕竟大三的脑子和高三已经是天壤之别。
高三的江折雪可以一个上午三张卷子,而大三的江折雪只记得自己一天要吃三碗饭。
她在心里默默反思自己的懒惰,但是深刻地三省吾身后,她觉得自己很好。
毕竟吃饭水平有显着提升也是进步,她在高中辛辛苦苦,每日头悬梁锥刺股,不就是为了现在能过上如此废物的人生吗?
少走二十年弯路,谁还能说她输在起跑线?
见低着头的江折雪不知为什么笑起来,郑晚江微微惊讶挑眉。
她刚进来没多久,门外便是一声沉闷的惊雷,滔天的雨水顷刻间便落了下来,雨声如注。
这场闷闭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空气也开始湿润。
郑晚江微微笑着看江折雪:“江小姐,这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吧。”
这不废话呢?
她江折雪一个普通人,之前何德何能来郑家豪宅一日游。
尽管心中吐槽颇多,江折雪还是乖乖低头:“是。”
“上次邀请还是半个月前,今天太仓促,希望江小姐不要介意。”
郑晚江抬手指了指方向:“我们去小会客厅坐一坐吧,那里已经给江小姐准备了点吃食,江小姐可以休息休息。”
听了郑晚江的话,自知自己无法拒绝的江折雪从善如流。
她抬腿就走,而站在一旁的郑晚月略微惊讶地看向自家姐姐。
“要去小会客厅吗?”
“嗯。”
郑晚江应了一声,走之前用粤语轻声嘱咐:“你回房间,待会儿自己吃饭。”
*
宣郁跪坐在红色蒲团上,仰着头静静注视着垂目的观音。
窗外阴云密布,日光暗淡,房间内便更加昏暗无光,重叠的红布和流苏在地上落下粘稠浓密的影子,似有千万斤的重量。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菩萨供桌上两盏蜡烛摇晃着烛光,于是影子也幽幽晃荡。
宣贺来到这间供奉着神龛的房间时,宣郁已在白玉菩萨前跪了一段时间。
他站在门口双手插兜,垂眼看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宣郁。
“她刚走不到二十分钟,如果想拦下来,完全来得及。”
听了宣贺的话,宣郁没什么反应。
他仍然仰望着神情慈悲的菩萨,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只倒映着烛火。
良久,他开口:“其实她不愿意留下来。”
江折雪走了,现在的宣郁看着实在情绪低落。
宣贺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挖人家陵寝的时候也没管他愿不愿意。”
宣郁低下头,神情冷淡,并没有理会宣贺的揶揄。
嘲讽这种事情只有一来一回才有意思,宣贺感到无趣地撇嘴,换了一个话题:“有一辆车在尾随郑晚月。”
宣郁抬起眼:“是谁。”
宣贺似笑非笑:“那群老不死的东西。”
“呵,”宣郁闭上眼,嘴边是一抹冷笑,“他们倒是按耐不住。”
“是按耐不住,开了辆面包车就敢尾随。”
“你已经把他们处理了?”
“不,郑晚月小姐直接把他们甩了。”
宣贺耸肩:“我只是顺手把他们扣下来。”
“保证她们安全回到郑家。”宣郁没有睁眼。
“那当然。”
“你问出了什么?冲着谁来?郑家还是宣家?”
宣贺没说话。
宣郁睁眼:“死士?”
“是。”
“真下血本。”
宣贺笑了一声:“没拿到他们想要的,这群人回去也是死。”
很难相信,现代社会还会有死士这种东西。
所谓死士,身家性命都担保在雇主家,要么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要么是家人孩子的性命握在雇主手里。
若是被抓住,他们嘴里撬不出一个字,大多连审讯都等不到,早早咬破后槽牙内藏着的毒药服毒自尽,绝不会泄露一分和雇主有关的消息。
这些人大多是外籍的偷渡者,多数来自非洲或拉丁美洲,他们落地就是黑户,能干的买卖大多不干不净。
那群老不死的东西至今还活在封建社会的腐朽糜烂中。
稍微靠近都能闻到骨子里那股腐朽恶心的气息,他们干出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想起那些人,宣郁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嫌恶。
“你不好奇,郑晚江为什么找江折雪吗?”
宣贺忽然问。
“理由很多,我还在求证。”宣郁语气淡淡。
他只需要确定郑家不会对江折雪不利。
毕竟郑家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参与者之一,他需要郑晚江的线索。
“这么多年,郑晚江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她也按耐不住。”
这是难得的突破口。
宣贺只是笑:“郑晚江很想知道江折雪是谁。”
他绕着走到宣郁面前,唇边是笑,眼底却看不清情绪:“弟弟,我也很想知道,江折雪到底是谁。”
听了这话,宣郁神情一愣,眼里流露出迷茫。
他跪坐在红色的蒲团,身上笼罩着朦胧的烛光和阴影,肤色却是苍白的。
“我也不知道。”他轻声说。
宣贺一愣。
他看着宣郁仰起头,神情迷茫地看着观音菩萨,像是在求询菩萨,又像是问自己:“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见到她第一眼就知道是她,我找了她很久。”
“我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她呢?”
此时宣郁的眼睛像是一片漆黑的潭水。
在过去的很多年,他更像一块剔透的冰。
他不关心任何事情,学习或者研究全凭兴趣,这几个月在研究金融,下个月就着手研究古代文字。
宣贺看着自家弟弟现在的模样,感觉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尚且年幼的小男孩。
他就是这样,病弱苍白,淡然冷漠,困在寺庙最深处的房间里,像是一潭没有生命的,无底的井水。
那时的宣贺也才十三四岁,能接触到的事太少,了解也寥寥无几。
那时的记忆黑暗且模糊,痛苦和憎恨却刻骨剜心,宣贺不想在此时提起,于是只是沉默。
宣郁缓缓垂下头,他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气,脊背如山脊隆起又下沉。
宣贺看着他,低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去接江折雪?”
宣郁睁眼,一时没有言语。
这几天,他跟在江折雪身边,多少沾染了点鲜活的人气。
她最近看的是《西游记》,宣郁坐在一旁静默地翻着书,耳朵却认真听着。
孙悟空学了七十二变后,菩提老祖对他说什么来着?
他要孙悟空去哪儿?
孙悟空问:“师父你叫我往哪里走?”
菩提老祖答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从归处来,到归处去。
窗外一道冷白的闪电劈下,雷声闷响,雨声很快便倾泻如注。
在滂沱的雨声里,宣郁的目光幽幽:“小菩萨和我从同一个地方来,无论去哪儿,她总是要和我回到一个地方。”
“我会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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