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新帝登基后重视文治,尤重翰林,对后者的厚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首先将赵家瓮那边的衙址内迁至武英殿保和殿之间的中线右侧,然后下诏以后翰林院掌院学士与礼部共同主持科举,钦定为本朝惯例,于是“日后非翰林不得入阁”的说法,在京城尘嚣四起。
今日大办乔迁之喜的翰林院内可谓群英荟萃,好一副琳琅满目的盛世景象!发迹于此地的礼部侍郎晋兰亭,在翰林任职的祥符元年新科状元郎李吉甫,既是探花郎更是弈坛新秀的吴从先,因功从地方上升迁入翰林院的宋家雏凤宋恪礼,洞渊阁大学士之子严池集,已是离阳正三品高官的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曾任国子监右祭酒的孙寅。在这拨年纪最长者也不过三十而立的青年俊彦汇聚一堂之前,其实有许多跟翰林院有渊源的重臣公卿都已陆续散去,例如中书省一二把手齐阳龙赵右龄,公认老翰林出身的坦坦翁桓温,执掌翰林院十多年新近入主吏部的天官殷茂春,有夏官称号的兵部尚书棠溪剑仙卢白颉,或独身而至,或联袂而来,真真正正是让这座崭新的翰林院蓬荜生辉,沾足了官气贵气和雅味仙味。
此时在开春时分的幽静庭院内,在一株枝头泛起嫩黄小如枣花的青桐树下,所有人都在欣赏一局棋,对弈之人却都不是什么棋待诏国手,甚至都不是在京城连败三位国手而名声鹊起的吴从先,而是两个朝野上下都感到面生的人物,两者年龄悬殊得厉害,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桌上搁了一张“老味弥佳”的黄花梨棋盘,左右对峙的黑白棋盒分装白黑棋子,石凳上放有锦绣垫,下棋两人当然是坐着手谈,但剩余两只凳子,坐着的人物可就是世间荣贵的范长后听了以后根本没有用处。至于为何只说先手中盘而不说收官,倒不是吴从先有意藏私,而是吴从先与那孩子下棋,就没有多于两百手的棋局,最重脸皮清誉的吴从先根本就好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吴从先好不容易在京城一鸣惊人,怎会愿意范长后来太安城夺了自己的风头,巴不得范长后一败涂地,简单说来,当今棋坛强九国手吴从先可以输给那名传闻来自钦天监的天才少年,那如同世间还有几十位悬佩有锦鲤鱼袋的高手,尤其是后者,在先前护送“某物”前往广陵道途中,一百多名被朝廷刑部招安的江湖顶尖草莽,全部神秘阵亡,赵勾已经遭受重创,这一次折损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比起真正的损失,钦天监内练气士的死绝,那就是根本都不算什么了。
这些世人所谓的神仙中人,不乏有指玄神通的高手,更对离阳朝廷有着不可或缺的功效,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象征天道威严的恢弘震慑。
皇帝,是天命所归之人,故而奉天承运。
结果,离阳北派扶龙练气士,在那场血腥战事中,死得一干二净!
对围棋一事素来视为“闲余小道”的当今天子,为何会仓促搬迁翰林院?又为何亲自为范十段范长后造势?还是因为想要转移臣子视线,尽力压下那场波及整座京城的动荡涟漪?
严东吴更是亲眼见到温文尔雅的“四皇子”,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内整整一宿。等他出来的时候,连大太监宋堂禄尚且不敢靠近,是她不得不亲自上前,为其包扎那鲜血淋漓的左手。
小书柜摇头道:“监正爷爷说过,人都是要死的,我不伤心。如果不是我还必须要替监正爷爷跟某个人下三局棋,要不然就算我死在那里,也无所谓。”
然后孩子在心中默念道,虽然那老头儿死了,但他的徒弟也许已经出现了。
这件事情,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皇后姐姐。
严东吴气笑道:“不许说晦气话了,你才多大点的孩子,好好活着。”
小书柜嘿嘿笑道:“我想吃桂花糕了。”
严东吴牵起他的小手,走在皇宫内,“那得等到秋天呢,所以啊,更要好好活着。”
翰林院中,当严池集走近后,发现气氛有些微妙,官阶最高的陈望与李吉甫站在一旁闲聊着,那个曾经在国子监舌战群儒的狂士孙寅趴在石桌上,十段国手范长后在为其详细复盘。
严池集本来都已经停下脚步,突然发现形单影只的宋恪礼朝自己笑了笑,严池集会心一笑,走上前去。
祥符二年春,这一日,这座小院内,有六人。
陈望,孙寅,宋恪礼,范长后,李吉甫,严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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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幽州葫芦口之战也已经写了两千多字,但是如果要合成一章,起码还要再写四千字才行,否则只上传九千字仍然是太断断续续了。今天就这六千多字好了。这种“过渡”章节估计跟书中的李吉甫一样不太“讨喜”,不过希望大家捏着鼻子将就着看吧,当然,我自己写的时候还是很有情怀的,嗯,就是情怀很少自夸什么,但写这种类似“可让历史定格”的画面,真的很带感啊。ps:放心,接下来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大战了。北凉和广陵,都算是以一地战一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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