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初升残雪方消。 ( . . )
长安城皇城朱雀门前宽阔的横街上,回纥汗国太子药罗葛?叶斛,带着心腹爱将药勿葛?帝德和十余名亲卫,扬鞭策马,踏着没蹄残雪,不疾不徐地向长安城中最热闹的西市行去。
虽已不是首次来到大唐国都,可叶斛太子依然为长安城的庞大和华丽而震撼和倾倒。
如果说长安是天上的明月,那么,回纥汗国的王廷黑虎城,简直连萤火虫都算不上。
长安有高耸入云的城墙笔直整洁的街道巍峨壮丽的宫殿和鳞次栉比的坊市。
黑虎城有什么?不过是一大圈土围子和一堆堆大同小异的帐篷。
唯一稍有可观之处的,也就是用漠北各类珍宝堆砌起来的可汗牙帐。可与灿若云霞的大明宫相比,黑虎城的可汗牙帐依然太寒酸了。
面对如梦如幻的长安城,叶斛心中翻腾着两种迥然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心绪。
他既羡慕又嫉恨;既渴望拥有又试图逃避;既想如疼惜恋人般守护它又想如劫掠仇寇般摧毁它。
此时,叶斛会有点羡慕弟弟移地健,因为他绝不会如自己这般苦恼。在移地健心中,唯一的美好就是在草原上纵马劫杀,掠夺敌人的土地财富和女人!
若是由移地健担任使者,来长安参加朝拜天可汗的元日大朝会。估计他脑子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琢磨如何攻破长安城,然后将城中的人口珍宝全部劫掠到漠北。
“长安?长安!”叶斛喃喃自语道:“我们回纥人何日才能拥有如此璀璨的珍宝?”
“殿下慎言!”帝德凑过来小声提醒道:“此乃长安,若是被人听见,难免会招惹麻烦。”
“帝德,我只是羡慕而已,并无其他心思。”叶斛笑着解释道。
“殿下,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南下牧马。不过,唐军实在是太强悍了……”帝德低低回道。他显然并未将叶斛的解释当真。
叶斛清楚,帝德指的是开元中的旧事。那时回纥人尚未正式建牙立国,不过已然是漠北兵马最强的数个部族之一。
在利益熏心的驱使下,回纥部曾围攻凉州,试图截断碛西诸国与大唐的来往,进而征服碛西。
结果,回纥部被唐军杀得丢盔弃甲一退千里。
至此之后,回纥部历任首领都不敢再动攻伐大唐的心思,而是心甘情愿成为大唐的属国,接受天可汗的征调,南征北讨。
两年多前,叶斛还曾亲自率军远赴河中,跟随高仙芝王正见攻伐石国。
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想到那位只手扭转战局的小郎君,叶斛也不由感慨道:“唐人英杰辈出,实在令人艳羡。”
“殿下,唐军的铠甲兵刃更令人羡慕。若是能如安西北庭一般编练出铁甲重骑和陌刀手,我们就可以一举击破黠戛斯部,拔除身后的钉子。”帝德作为叶斛的爱将,时刻忧心回纥汗国的周边局势。
“明光铠陌刀和八弓弩都是唐人的军国利器,绝不可能赐予我国。”叶斛摇头道:“倒是怛罗斯一役中的连环骑兵,凭漠北之兵马,勤加演练,并非难事,不知你如今操练得如何了?”
“启禀殿下,两千连环轻骑,随时可以上战场为殿下征讨敌人!”帝德对手下的骑兵甚是有信心:“若非担心被移地健发现,我早想拉出来让殿下瞧瞧了。”
“移地健心有不甘,还是谨慎些好。”叶斛叮嘱道:“不过,既然曳勒罗也亲眼目睹过唐军连环铁骑的巨大威力,保不齐移地健手下也藏匿有数千连环骑兵,你也得多多留意。”
“诺!”帝德点头领命:“殿下,即使得不到唐军的铁甲重铠,若能多些铁匠和铁料,我军的战力也可大幅提升。”
“某岂不知,不然的话,我们又何必跑西市一趟呢?”叶斛抬头一华喧嚣的西市赫然已在眼前。
西市内飘扬如林的幌子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悠扬婉转的音乐声和艳丽多姿的粟特胡姬,让叶斛的亲卫们眼,简直不知道眼睛该望哪里瞅。
“无极兄,听说了吗?庭州的素叶居今日要在西市开分号了?据说还要搞个什么火炉店。”一家胡姬酒肆中,有位行商模样的人端起一碗琥珀色的美酒,正和同伴高谈阔论。
听到“素叶居”三字飘来,叶斛不禁轻拉缰绳,止住了坐骑。
“你呀,耳朵也不知掉到哪家胡姬的闺阁里了!”那位“无极兄”笑道:“是火锅店,不是火炉店。那素叶居的东家,愚兄倒是有幸见过几面。今年算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却机智百出允文允武,把素叶居经营的红红火火的。只是不知那火锅究竟是个什么物件?但之前素叶居总能推出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奇特东西,想来那火锅也应大有妙处。”
“赵无极,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据在下所知,素叶居的东家是北庭都护王正见的小郎君。你何德何能,能够攀附上达官显贵?”旁边有人怀疑赵无极是在吹牛。
“嘿,今日还真的说个清楚,否则我赵无极岂不成了虚伪无耻之徒?”赵无极愤愤然站了起来:“两年前,某曾跟在西征石国的大军后面走了趟商,从庭州到碎叶,一来一回,赚了一大笔。西进途中,某曾在军营附近多次见过霨郎君和素叶县主策马同游。”
“赵无极,你就编吧!”旁人依然不信:“今日中午素叶居火锅店开张,想来那霨郎君必将亲临。你敢不敢去火锅店和霨郎君叙叙旧。”
“有何不敢!”赵无极借着酒劲吼道:“托素叶居的福,某这两年攒下来偌大家私,正想当面致谢呢!”
“火锅?”叶斛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心中颇为好奇:“完正事,得去凑个热闹!”
想着那位奇巧百出的霨郎君,叶斛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驱马向前。
七拐八转后,终于来到一家门面华丽的店铺门口。匾额上书写着五个大字:“河东闻喜堂”。
“贵客,里面请!”机灵的伙计见叶斛等人非富即贵,急忙一溜烟跑过来招呼道。
“裴掌柜在吗?”叶斛边向里走边问道。帝德和亲卫的汉话不足以应付如此场面。
“在!”伙计如小鸡啄米般应道:“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你就说黑虎城的朋友来访,想买点大宗河东特产。”叶斛说得很含糊,但他肯定,裴掌柜会清楚其中玄妙。
不一会儿,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掌柜走了出来:“在下裴诚,乃鄙号掌柜。不知贵客在黑虎城居于何职?”
“裴掌柜,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前的契约,可否依约完成?”叶斛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递给裴诚。铜牌正面印着“闻喜堂”三字,背面则是编号“四十七”。
裴诚摩挲着铜牌,略一思索,随即笑道:“四十七,定金已付,见牌即发货。货从河东云州走,二十天之内,必可送到。交割之时,当面钱货两清。”
“好!”叶斛拿回了铜牌:“某收到消息后,再来交还铜牌。”
“贵客放心,闻喜堂行事,一向尊信守诺。”裴诚神情傲然,对自家店铺十分有信心。
“某听人说了,闻喜堂办事的确十分妥帖。只是之前似乎从庭州西州发过货。近两年怎么不走?”叶斛不喜裴诚自负的神情,明知故问道。
“先有如意居欺行霸市后有素叶居勃然兴起,鄙号在庭州根基太弱,只好关门了事。”裴诚面色不变。
“原来如此?”叶斛装出很意外的样子,拱了拱手:“事已谈妥,告辞。”
“贵客,在下有点非常有趣的消息……”裴诚故意只说了半截。
“哦?”叶斛停下来脚步。
裴诚凑上前来,在叶斛耳边小声说了六个字。
“弘农阁?猛油火!?”叶斛大惊失色。
怛罗斯大战中,为了伏击齐雅德部,叶斛从王霨手中得到过少量猛油火,对其威力记忆深刻。
当时,叶斛就偷偷留了几牛皮袋猛油火,准备带回漠北仿制。
可回到黑虎城后,集回纥汗国所有能工巧匠的智慧,也破解不出猛油火的成分。
虽然大致猜出,猛油火中可能含有沼泽地里的石脂水。可叶斛命人千辛万苦搜罗了小半桶石脂水,点燃的威力,却根本无法和猛油火相媲美。
如今听闻长安城中居然有搞到大量猛油火的渠道,叶斛自然要去探个究竟。
从腰间掏出几枚金币扔给裴诚后,叶斛立刻飞身上马,朝西市弘农阁奔去。
望着叶斛匆匆离去的背影,裴诚笑道:“杨玉瑶,你胆大包天,某就替你再煽点风添把火。顺手,还能给某的杀父仇人添些麻烦。实在太妙了!”
熙熙攘攘红日渐高。冰雪消融的寒气,也未能阻止长安居民逛西市的热情。
叶斛从弘农阁出来后,他右手大拇指搓了搓油腻腻的食指,满脸都是兴奋和震惊。而他身侧,不时有穿着各色服饰怀着相同目的的人,探头探脑,踏进弘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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