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方鲜卑族的其中一支,拓跋部的发展,其实将慕容部、段部、宇文部、秃发部、乞伏部等同宗同种的兄弟部落远远甩在身后。不仅疆域广阔,兵强马壮,而且早在西晋永嘉四年,当时的首领拓跋猗卢便被晋怀帝封为代公,到了建兴三年,更是被晋愍帝准许独立建国并封为代王,在名爵威望上,当时也是冠绝北方。
但强盛的外表下,也隐藏着动荡的因素。别的不说,代国虽然立国,但远远没有中原王朝的尊卑礼仪和法制,还处在半奴隶制的野蛮时代,便是代王的承袭,也非是父死子继百官拥戴的理所当然局面,而基本上都是刀光剑影,蹚着血泊而坐上前任的宝座。
曾经一度强大到让晋朝政府和匈奴刘渊都颇为忌惮的代王拓跋猗卢,好算威风无两,结果被自己的儿子拓跋六修杀死,令人无语。他的侄子拓跋普根趁机起兵,杀了拓跋六修,将代王宝座抢到手中。结果不过一个月,拓跋普根不明不白的死去,母亲惟氏较有权势,拥立了他刚刚出生的儿子做代王,可是这个襁褓中的小代王,没熬过当年,便也莫名其妙的死了,最后普根堂弟拓跋郁律成功上位。
拓跋郁律这个人,要真正说起来,也算是骄狂不可一世的典型代表,能力颇高,情商很低。继位代王之后,他通过一系列强势手段,将王位稳固下来,对内的统治暂时算作平稳。但是在对外关系上,拓跋郁律竟然将所有人同时得罪个精光。
首先他和左邻铁弗部刘虎大打出手,又大肆屠杀支属鲜卑白部。匈奴汉赵帝国的君主,相继遣使来想与他交好,拓跋郁律大骂让使者滚出去。随即石勒建国称王,也送来了厚礼请求与他做兄弟,结果拓跋郁律直接将赵使全杀了,用实际行动告诉石勒,他根本不屑与其交好,硬生生打了石勒的脸。要说他对胡羯政权这样深恶痛绝,应当是忠于晋室吧,又根本不是。拓跋郁律不仅对西晋朝廷无礼,对东晋朝廷的主动示好,也断然拒绝。此外,段部鲜卑人也屡次遭到他的抢掠袭击,还曾粗暴地要求凉州张氏必须来朝贡自己。
在位数年间,拓跋郁律将远近邻邦、九州方圆内的所有国家、不分敌我全部得罪的干干净净。一时间,不管胡人还是汉人,无论赵王赵帝、晋朝君臣,都非常厌恶憎恨他。但中原正是打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想、也暂时没有能力抽出手来去找他的麻烦,所以拓跋郁律继续张狂,且越发野心勃勃,想要平定所有南方之地,一人独霸中国。
本来历史照着原有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但高岳的到来,在掌控了河套地区后,便与拓跋郁律成为了接壤的近邻。拓跋郁律语出不逊,高岳愤怒回斥,故而郁律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有能力专治各种不服,于是气势汹汹亲征夏州,结果被韩雍率领秦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仓皇逃回盛乐城。之后,由于羞惭加恨怒难以发泄,郁气结于心间,大病了一场。因为元气大伤,没奈何老实了两年后,拓跋郁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但曾经扶持他上位的背后的女人、伯母惟氏发动了政变,杀死了他,再拥立她自己亲生儿子拓跋贺缛做了代王。
此次政变,代国国内各处的部落首领、贵族和宗室,涉及其中最后丧命的,多达数十人。好容易将局面稳定下来,国力已经很受损失。且代王贺缛为人柔弱,大权都归母亲惟氏掌控,而惟氏只晓得大逞淫威,对治国安邦并不在行,导致人心更加离散,越来越多不服的部落,迁离境内,代国动荡不堪,虽然仍号称北方大国,但再不复往昔强盛。
在当前这般的前提下,杨轲便对高岳提议,莫如趁着中原两赵还绞在一处分不开身的时候,迅速出兵平灭代国。届时不仅可以获得广袤土地和不计其数的牛羊、人口及财物,使秦国国力进一步增强,更重要的是,掌控了代地,便等于是在北方给二赵压上巨石,此后无论是前赵还是后赵胜出,都不得不分出相当部分精力,而要小心防御并州之北。且将来若是一旦开战,秦军更可以从云中代地阴山之上俯瞰中原,东进幽燕,南下太原,配合关中而出的主力部队,四面出击多点开花,敌人料难抵挡。
高岳颇以为然。于是一方面回书石勒,极尽缓睱之事,一方面由相关幕僚迅速制定了军相关计划和大体方针,十数日后,夏州刺史樊胜、朔州刺史杨韬,都相继接到了秦王令旨,获悉了东征代国的军事任务,并领受了东征军以樊胜为主帅的任命。高岳还特地亲书告诫道,我军深入代地之后,当以轻骑为前锋,迂回深入纵深不以占据地盘为目的。只为集中局部优势兵力歼灭敌人局部劣势兵力,抢在敌人主力部队集结以前迅速突进,各个击破;快打快收,绝不恋战。并将以战养战,就地取食,一时带不走的粮秣立即烧毁,削弱代军的补给供养。
于是朔州军以州主杨韬为主将,都护李虎为副;夏州军以刺史樊胜为主将,都护何成为副,两边各自出兵二万,先是分头并进,继而合为一处,气势汹汹闯入代国境内。
蓦然听闻秦军大举来攻,代国上下,统皆悚然。因从前被韩雍率军打得狠了,心理上便存着畏惧,但无论如何又不愿束手就擒,只有先出兵抵抗。
宗室拓跋屈,素有勇武之名,乃是前代王郁律之子。郁律被惟氏害死后,留下四个儿子,虽未被杀,但俱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惟氏本也想斩草除根,但有时又犹豫不决。正逢着秦军来袭,便就叫拓跋屈去,存着若是战死了也算就此除掉隐患;若是战胜了,便就彻底宽恕他也罢的思想。
太后惟氏,便命拓跋屈领健卒五万,迎战秦军。代军方出盛乐西向而行至,听闻秦军已然兵过九原,相距不过二百里。拓跋屈只好督促部众,出拒九原以东、小黑河南岸的犊和城。樊胜、杨韬率军至犊和北岸,临河欲渡,拓跋屈列兵河南堵截,两边相互射击,纷扰了一阵。
到了次日,樊胜忽然下令拔营,迁往固城津,去犊和城西四十里,具备牛皮船百余艘,载着兵仗,传言将顺小黑河东下,进逼犊和。拓跋屈见秦军西向,不得不随向西趋,隔岸监视,防他渡河。哪知樊胜是诱他过去,到了夜半,却暗遣杨韬,率都护李虎等,仍返到犊和津偷渡。平风息浪,竟达河南,当即乘夜筑栅,及旦告成。拓跋屈得知秦军南渡,急忙麾众赶回,来夺秦寨。偏秦军依栅自固,坚壁勿动,拓跋屈一再挑战,杨韬但奉了严令,拒不迎战,只下令只管放箭,射退代军。待至午后,代军士卒往来饥渴疲乏,只好引还,不意秦营内一声鼓角,李虎驱兵猛然杀出,竟来追击。
拓跋屈急忙重振精神,呼令回军抵敌。两下里正在酣战,突有一彪人马到来,为首大将,乃是秦国夏州刺史樊胜。他因屈众东回,得从固城津渡河,前来助阵,左右夹攻拓跋屈部。屈仍是凭着蛮勇,乱舞兵刃大呼酣战,但无如麾下兵士抵挡不住,无奈引众欲退走时,已被秦军杀得七零八落,只带得残骑数千,意欲奔归盛乐。秦军陷入犊和,再乘胜追击,拓跋屈力不能支,被赶得窘迫,没奈何急速东走,又渡河登盛乐西七十里的罗炉山,凭险自守。
秦军追至山下,望见山路险仄,林箐朦胧,急切不敢进去,便团团围住且在山下安营。一连数日并无一人出山,杨韬请集将佐言道:“拓跋屈仓猝入山,所带粮秣必然单薄,断然不能久居山中。惟我军常围山下,彼便惮死不出情愿忍耐,若是这般相持下去,多半会有敌援军派来,倒使我军陷入被动。不如佯为退兵,诱他下山,方可一鼓歼灭了。”
樊胜以下尽皆赞成,便即引退,公开扬言放过拓跋屈,转而去攻盛乐。拓跋屈果然下山东走,行未数里,秦军已两面伏起,掩杀屈众。亏得拓跋屈乘着骏马,飞奔而去,落得个仅以身免的结局。
闻他一败涂地,盛乐城中大为惊恐。太后惟氏立时便将拓跋屈斩首,又忙遣出金银财宝,兼且陪上二十名美貌的处子,向秦军主帅樊胜哀求请和。但秦军本就是数次战胜,士气高涨,且樊胜又如何会为了接收区区利益,而惹来高岳的雷霆之怒,故而当然严词拒绝,更且挥兵大进。
盛乐周围数十大小部落,尽皆来降。先前避走远方的反对势力,又公然声讨惟氏,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代国境内人心浮动,连主子拓跋贺缛都自请逊位,惟氏一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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