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施教授不在,秦青还是在图书馆努力了一整天,但总是忍不住走神。她本来是为了多读几本跟论文有关的书来的,可却不知不觉看了一天的神怪志异,野史传说。
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牲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做法,不止是王宫贵族这么做,升斗小民,多赚了两斗钱的地主,甚至普通的百姓都会用到人牲。特别是在他们所求较大的时候,向神向鬼求助时,人牲被认为是最虔诚高贵的祭品。
现代的学者认为这跟当时的人可以自由买卖有关,当人可以用一般等价物来衡量,那他就成了货物的一种,区别只在花的银子的多少。
耳熟能详的例子就包括《西游记》中迎河神一章,孙悟空与猪八戒化为童男童女。这里的童男童女就是人牲。他们有买来的,也有是父母被迫献上的。
施教授曾经写过的书中认为,将失贞妇女浸猪笼其实也是一种人牲的变形。因为在社会越来越发展的后期,人牲渐渐退出社会主流,但民间仍然有人牲的习俗,这时就需要人牲了,可又不能通过以前的做法去得到人牲,那就只能变通一下,用别的方式来献祭。
而另一方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皇帝贵族,在人牲的选择和使用上也更加讲究。
秦青看到配图上有个青铜鼎,介绍上说它的底部有孔隙,足内侧有开槽,这让研究者认为它是一个阴器,是用来供奉祖先灵魂的。
将人牲的头砍掉,然后放在鼎内,血沿着孔隙流出,顺暗槽淌到地上,就像食物要色香味俱全,血流出来才显得里面的供品多到盛不下。
秦青看到天都黑了才发现时间太晚了,她还把手机给静音了,打开后一看未接电话竟有七个,有司雨寒她们打的,有家里人打的,还有方域打的。她趁着等电梯的功夫群发了个短信,又看了看邮件,然后就看到了陶斌的邮件,打开后她就懵了。
怎么早上没看到?!对了,早上他那边是深夜!
施教授去那边干什么?
她顾不上多想,先发了个跟施教授的合照过去,再登上各种通讯工具给陶斌留言,让他尽快跟他联系。
回寝室的路上她不停的看手机,陶斌那边却跟哑巴了一样一直没消息。
真该死!
她加快脚步跑回寝室,一进去司雨寒从上面探头出来说:“买了炸鸡和汉堡,吃吧。”
“谢谢。”秦青冲了杯咖啡,一边打开电脑,登上Q-Q和MSN,看一眼,陶斌还是没回。
“怎么了?心神不定的。”司雨寒正在背书,背得心烦意乱,把书往肚子上一扣,伸头跟她说话。
“有事问陶斌,他没给我回信。”秦青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有时差呢,他现在那边是凌晨吧?你等明早再看吧。”司雨寒说。
秦青一直候到凌晨两点,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可能心里存着事,早上五点半就醒了,一睁眼就摸手机看信息,陶斌已经回了,他欢脱的说:“我接到施教授了!要被教授帅瞎了!还有,教授已经回去了,么么哒!”
么么哒个蛋啊!
她往下翻,幸好陶斌发了第二封信。
“教授来找我是因为我给他说了那个拍卖行的事,最近我们拍卖行的老板捐了一些东西给我学校,其中有一盏你给我看过的石莲台。”
秦青腾的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她很快明白了!因为她把事情告诉了施教授,他知道这石莲台有问题,所以听说后才立刻跑了过去。
教授为什么不带她去?!
是为了保护她吗?
那石莲台呢?教授已经毁了?
他都回来了,说不定是毁了吧?
秦青坐在床上,对施教授的行动力毫不怀疑,就是觉得有种把施教授给拖下来的罪恶感。
她再也睡不着了,爬起床收拾一下就去施教授的办公室门口蹲人了。既然陶斌说施教授已经回来了,看飞机时间,应该今天会到。
施无为没有回学校,而是去找戴立秋了。
戴立秋见到施无为时表情很不好,他总觉得施无为捏住他的这个把柄是有企图的。总不见得是学雷锋!
可施无为又确实帮了他一把,这就让他见到施无为时的表情很扭曲。
“有空吗?”施无为随意敲了敲门就走进来了,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西装,敞着怀,里面是蓝色条纹衬衣,跟学校里任何一个教授都差不多。
戴立秋把桌上的纸啊本子啊书啊整来整去,“有。”他挤出个笑,“不过我一会儿有课。”他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指着沙发:“坐,快坐。”这时他看到了施无为手上的行李袋,“你去外地了?”
施无为叹了口气,“出了个差,私人原因。”
戴立秋没多问,倒了两杯水过来。然后他就僵了,因为施无为低头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小展示册,摊开,正对着他的那张照片就是石莲台。
戴立秋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学校的档案上,石莲台全都砸坏了!仅剩下一箱碎片在仓库里。他一把夺过小册子,“这是哪来的?”他翻开看了看,突然发现这上面印的都是英语,介绍是……“威廉姆斯拍卖行?”
但翻到最后,韦明星的大头照让他气得脸都是红的。
施无为说:“我顺路去看学生,结果发现了这个。这就是那个被偷的吧?”
“对。”戴立秋重重的叹了口气,放下小册子,双手撸过寸毛不存的头,“现在就剩下他手里这一个了。”
成孤品了。
任何东西,只要只剩下一个,那身价就不一般了。
戴立秋捂住嘴,眼里像冒火一样盯着小册子上的石莲台。
施无为说:“我去打听了一下,这个东西,当时是以工艺品为名出的境。”
戴立秋眼睛一亮,跟着又是一暗。
如果它是以工艺品的名义出境的,那正规的手续上它就只能是工艺品,除非韦明星能说清楚它的来路,给它一个无暇的身份,不然就算它是真的,也不能当真的卖或展出。
而当时丢了石莲台,学校是报过警的。
但是,这其实也不妨碍它私下交易。如果有人不介意它的来路,只在意价值的话,还是可以出手的。
所以戴立秋既高兴又沮丧,“离得太远了,管不着啊。”主要是这东西是在他手上丢的。他砸的那几个是为了救命,现在命没事了,看到成了孤品的石莲台,很难让他不起贪念。
施无为说:“你想把它要回来也不难。”
戴立秋看他,“怎么说?”
施无为:“有人知道它是孤品吗?”
换句话说,除了学校管仓库的,还有戴立秋和施无为之外,哪怕是这间学校的人都未必知道学校保存的石莲台都毁了。
戴立秋懂了。
如果石莲台还是跟之前似的剩下五盏,那这一盏根本不算什么。
“那怎么把它弄回来呢……”戴立秋看施无为。
施无为吹着热水,半天才茫然的看过去:“你问我?”
戴立秋:“当然问你啊。你都特意来告诉我了。”
施无为叹气,“老戴,你不能这样。我看到了,告诉你一声,难道还指望我替你弄回来?做人不能太无耻。”
戴立秋见他拒绝了才放心了,他老觉得施无为不能这么无私的帮他,可又找不出这里头有他什么好处。
可施无为拒绝了,他也抓瞎了。
他把那本展册翻来覆去好几遍,翻得哗哗响,也想不出把东西悄没声弄回来的办法。
而且,他还想,如果这东西啊……如果这个东西回来后能归他自己就好了……
施无为看看手表,起身说:“好了,我也告诉你了,我该走了。”
戴立秋立刻抓住他,“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来了,怎么着也要吃顿饭。”
施无为没让他三辞三让,特别干脆的提上行李就走,“我就是路过这里跟你说一声,还要赶紧回去呢。”
戴立秋拖住施无为的胳膊,两人你拉我拽从办公室到走廊,路过的学生都看稀罕两个教授玩拔河。
戴立秋的脸都憋红了,一手拉住门框,一手拽住施无为的胳膊,“老施!我今天绝不能让你走!”
现在他早把对施无为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了,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他走,施无为是个老好人,多求求他,说不定他就肯帮忙了!
施无为受不了在走廊上让学生看笑话,说他:“老戴,你也是个教授!你不是还要上课去吗?”
戴立秋说:“上课……我让他们自习!你跟我吃饭去!”
施无为发火:“没心情!看到你就没胃口!”他急得跺脚,“你怎么能不让我走呢!怎么有你这种赖皮呢!”
戴立秋牛皮糖一样,见施无为不挣扎了,笑得谄媚,“走走走,去我家吃,晚上住我家。”
“不住!不去!”施无为怒气冲冲的,被戴立秋拖走了。
“我还有事要求你呢!老施,你可不能这时撒手啊!”
“滚!滚滚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一声就够可以的了!”
“我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老施,你能眼看着那东西就那么流落海外?”
“……”
“走走走,我家有好茶,我请你喝茶!”戴立秋得意大笑,“老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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