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关府。
“今日,我已把那七彩裙交到了淑慧郡主的手上。”
许世欢忙着翻阅手上的书籍,听到温易棣所说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读书虽有些天赋,可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她的对手都是十几年如一日苦读的学子,能否金榜题名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能取得好的名次,她即便有了不错的官职,怕也是难以服众。
“还有,今日温家派人来寻我,让我回去一趟,我便回去了。”
听到这话,许世欢正准备翻页的手突然顿住,她抬起头看向温易棣,柔声问:
“他们怎么说?”
温易棣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缓缓道:
“还能怎么说?无非是劝我隐忍,劝我不要再提起淑慧郡主的事。”
温易棣并没有将弟弟与他的谈话说给许世欢听,像温易安那样心粗的人,也看出了爹娘的不公。而他这些年为爹娘找的种种借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许世欢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落寞,当即放下手中的书,将温易棣拽到她身旁坐下,继续柔声道:
“他们一说你就一听,要知道温家如今管事的可是你温易棣,不是什么温老爷温夫人。你这人啊,就是顾及的东西太多。要我说,这人压抑得久了也得适当发发疯。没道理干活的是你,受气的还是你。”
这番话,是许世欢跟府里的王嬷嬷学来的。依她的性子,才不会做出这种委屈求全的举动,可温易棣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想要让他改变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
温易棣想说,他是温家的嫡长子,他如今承受的这一切,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再说,即使爹娘偏心,他们毕竟生他养他,他怎么可能做出忤逆他们的举动。
只是没想到,许世欢预判了他的想法,又继续说道:
“你别跟我扯责任、孝道那一套,他们生你的时候,可没问过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一直这样,就等着被他们欺负死吧!”
许世欢本想和颜悦色地劝解他,可见他这副委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在书里你不是大反派么?你不是连杀十几个人都不带眨眼的么?
这温易棣就非得让人欺负到死,才能在某个瞬间突然醒悟?许世欢又想再训他几句,可仔细一看,温易棣竟然两眼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流下泪来。
换作其他男子在自己面前落泪,许世欢定会大呼一声恶心,然后一拳过去帮他止止泪。可换作温易棣,她却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忍不住想要将他搂在怀里好好安慰。
许世欢,你给我有点出息行嘛!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她才十六岁,就算是色令智昏,也太早了点吧。可温易棣却不知她心里的这一番活动,只是轻声说:
“若是不为这些,我又何必活着受罪呢?”
一听这话,许世欢心中的火气瞬间就散了。做自己想做的,对她而言是很简单,对温易棣来说却是件不可能的事。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温家的父母就知道这个孩子日后要继承皇商一职。不仅如此,他的嫡长子,他的嫡长孙,不出意外的话都将会是这样的命运。
这是温易棣出生的原因,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动力。许世欢想起书中写道,温家惨遭灭门,一夜之间,温易棣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温文尔雅的公子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反派。
但其实,温易棣从来不曾改变过。温家在的时候,他温文尔雅,处处忍让,为的就是让温家的所有人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温家不在了以后,他过下去的动力,便是为温家的百余口人报仇雪恨。哪怕他登上了皇位,坐拥天下,也依旧是孤身一人。
许世欢猛然发现,她所说的话竟是如此无力。在旁人的眼里,温易棣是贱商,他活该吃苦受罪。在许世欢的眼里,温易棣是个可怜人,这可怜一半是因为他的身世,一半是因为他的性格。
可直到此刻,许世欢才发现她其实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事不关己地说上几句。平心而论,若是她处在温易棣的位置上,未必会比他做的更好。
“为了遇到我啊。”
许世欢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却无比坚定。从她与温易棣相识的那刻起,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算计着什么。可此时此刻,她却想拿出一点点真心。
她想让温易棣知道,他活在这世上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温家需要他,还有他值得。
将温易棣抱在怀里的那一刻,许世欢突然觉得之前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地方,以一下子被填满了。
至于温易棣,他眼眶中藏了许久的泪水,最终还是流了出来。若是在别人面前,他定不会展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可他面前的人是许世欢,她早就见过自己更加不堪的一面,区区哭鼻子又算得了什么。
来关府之前,温易棣还在纠结,他与许世欢如今算是什么关系。许世欢究竟是想利用他,还是像淑慧郡主那样单纯为了他这张脸?
为此,他已经试探过许多次,比如趁着装睡贴在她的身旁,又如那一晚落在她脸颊上的吻。许世欢没有为此与他发火,却也不曾有过回应。
温易棣小的时候,其实爱哭得很。被其他孩子欺负了要哭,遇到打雷的天气要哭,被爹娘训斥还要哭。为此,爹娘训斥了他不知多少次,也打了他不知多少次。
不知从何时起,温易棣不再哭了。他将自己的痛苦与委屈都憋在心里,交给时间来慢慢平复。
可在许世欢的面前,他却一次又一次破防,将自己懦弱无能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刚开始,他只是默默地哭泣。可是哭着哭着,从他的口鼻之中便传来抽泣的声音,直到最后便为呜呜的哭声。
许世欢见到自己这些,定会满脸嫌弃,将他赶出去吧。若是那样,他便可以将自己的心思狠狠地藏起来,像与旁人相处那样,变成一个办事的工具。
可许世欢并没有推开他,而是一边用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一边柔声说道:
“哭出来就好了,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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