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稀稀落落地落在身上,好不惬意。苏见光痴迷于光光和师太的武斗,竟然连天空下起了雨都不知道。
雨水落在光光的光头上,呲呲作响,如遇烧铁瞬间被蒸发。
毁面师太大袍飞舞,兜起雨水就往外泼,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就像有了一层无形的防护罩,将一切外物隔绝,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对手。
光光能看见的只有毁面师太。
毁面师太的眼里也只有一个闪亮的光头。
哪怕黑夜再黑。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恐怕这是一场持久战。
苏见光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天空不作美,小雨变大雨那可不好哩。所幸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这一夜,雨疏风不骤。
苏见光打了个哈欠,惊人发现光光和师太还在打。
苏见光叹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决战到天亮吗。”
苏见光道:“你们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
二人充耳不闻,就好像没有这个人,苏见光自讨没趣,嘟嘴不语。
光光的头在晨曦中,闪闪发光,连雨都容不下的光头,居然在冒汗,汗水好似晶莹剔透。
再看这边毁面师太,白袍虽鼓动如风,却也似皮球泄气般不再充盈饱满,力有衰竭之相。
毁面师太毁面神掌一掌又一掌地拍,光光一指又一指的点,又是五六十个回合,难分伯仲。
光光拈花指一边出手一边说道:“哈哈!臭尼姑,你没劲哩!再打下去,你力衰必败也。”
毁面师太冷笑道:“呵呵!秃驴,你的光头都在冒汗,怕是先要力竭啦。”
光光一收一点间,道:“我男的,你女的,久战男必后来居上。”
毁面师太横拍一掌,道:“那也未必,你年纪比我大,老的怕是要衰减的快。”
光光突道:“你贵庚?”
毁面师太一愣,差点被拈花指点到,啐道:“草你…”险些爆出粗鄙之语。
光光忽然内心涌动,神情落寞,自语道:“你比阿媛大两岁…”
说时迟,那时快。毁面神掌迎面袭来,就在光光走神之际,光光反应过来已来不及,脸向左侧一偏,啪的一声,右脸吃了一巴掌。
与此同时,光光手却不停,拈花指向左一指,恰好点在了毁面师太的左肩胛骨处,劲力直透天宗穴。
光光哼也不哼,不住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还好侧了下头,不然正面吃掌,这嘴巴就毁了。右脸肿胀地如猪肝一样,嘴里一口老血吞着许久,终于吐了出来。
毁面师太也不烦多让,吃了这一指一点,不住地颤颤巍巍,终于停住。虽站立于地,还是抖个不停,想说:“我…赢…了。”了字刚一出口,就倒坐地上,单手撑地,不住地喘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光光道:“再…来打过…”身子却挣扎着站不起来。
毁面师太一个字也不说,是真的无力回应,气喘吁吁,冷冷地看着光光。
两大高手竟然耗尽了真气,一时半刻怕是恢复不过来了。
苏见光叹道:“两败俱伤。”
早上的太阳格外的耀眼,愈来愈亮。
突然又忽明忽暗,似乎被天外来物所遮挡,时而又出现。
过了许久,毁面师太真气恢复些许,终于说道:“再来打过…”
光光突然道:“阿姎,别打了。”
毁面师太心头一震,早已想不起有多少年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光光轻抚肿胀的右脸,癫状具无。光光缓缓道:“是我对不起你,阿姎。”
毁面师太心头又是一震,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颤声道:“贫尼法号毁面,俗尘之名早已成空。”
苏见光身躯一震,心道:果然有问题。
天空突来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之间,将雨中人打湿,清晨的雨异常地冰冷,是不是也将心冷却?
光光道:“成空?谈何容易。若能成空,我也不用入佛门做这劳什子大光头了。”
毁面师太擦去眉目上的雨水,很冷静地说:“哼…”
光光道:“阿姎,我对不起你。那年你对我有意,我明明深知,却始终无动于衷。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心意。”
毁面师太如停下的雨水一样平静,道:“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我从未表明心意,你又如何能知。或许是你多想罢了。”
光光道:“我知道的。有一次我在河边习武,你经过小瓦房后,假意在晾衣服,我练习到一招浪子回头,无意中恰好看到了你看向我的那一目光,目光中充满少女怀春之情,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光光又叹道:“不过我假意不知,装作若无其事。每次与你见面,都如一般平常。”
毁面师太冷面如故,内心如何想法无人可知,说道:“自以为是。”
光光继续道:“阿姎,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我对不起你。”
毁面师太静静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然后目光如炬,“你对不起的是阿媛!”
光光如同触电,疲战后的身躯更低,说道:“我对不起阿媛。”眼泪从这光头眼中又一次滑落。
毁面师太道:“阿媛当年就不该嫁你。”
苏见光听得津津有味,说道:“然后呢?”
光光目光仿佛飘向很远的从前,说道:“确实啊。我明知你喜欢我,我却对你不理不睬。更不该的是,我爱上了阿媛,也就是你的亲妹妹。”他的脸上突然带着雨后彩虹般的色彩,他笑了,“阿媛不是很漂亮,但是他小巧可爱,活泼甚至有些稚气,古道热肠。一次我练习一招浪里淘沙,不小心刮破了虎口,刚好被阿媛看见。阿媛不管不顾地非要帮我将草药敷上,就在她的手接触我的瞬间,我就决定此生非她不娶。我钟意于她,她又待我如此之好。我们是情投意合,一拍即合。”
毁面师太冷笑道:“怕是你一厢情愿,会错了意。阿媛这人天性善良,待谁都好。看见一个动物受伤也会帮它包扎,何况是一个熟人。嘿嘿。你这光头自以为是的毛病该改一改哩。”
光光似乎大受刺激,叫道:“不会的。不会的。阿媛是爱我的!她那眼神绝对是对我有意,我绝不会看错,阿媛爱我!我爱阿媛。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向你爹提亲了。”
毁面师太冷道:“哼!我那死了很久的老爹竟然一口答应了。”
光光道:“嗯。我得知岳丈答应了这门亲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当时感觉整个人都快飞上天了。”满脸喜悦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然后接着道:“我也知道,你很不开心。你躲在墙后面听到岳丈将阿媛许配于我的时候,一定伤心欲绝。我可以想象得到,你愤而转身不小心撞到了墙上,那一声巨响到底有多痛。从此你的脸上留下了一面浅浅的伤疤,你去做了那劳什子比丘尼,取名法号毁面,自然是源自于此。阿姎,你这又是何苦呢。唉。”
毁面师太打了个哈哈,道:“你这光头未免想得太多了。我…去…”后面几个字如哑雷般未吐出。
光光道:“只是有件事我始终未解,成婚之日当天,有一个瞬间,我似乎见阿媛脸上闪过一丝阴云。那日我宿醉未醒,醒来之后也就不在意。”
毁面师太道:“我早就说了是你一厢情愿。阿媛根本就不喜欢你。”
光光呼道:“不是的!不是的!阿媛喜欢我的!如果不喜欢我,又怎能答应嫁我!如果不喜欢我,她又怎会不说!”
毁面师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媛岂能不听。就算她不喜欢你,可是父命难违,只能默默地答应。”
光光道:“不会的。阿媛若是不喜欢我,她说便是。我绝不强求。”
毁面师太道:“她不会说的。在你提亲之后,我曾见过阿媛独自偷偷的哭泣,我问她她也不说。阿媛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唉。可惜,她再也说不了了。”
光光疑道:“竟有此事?你何不说出来。”
毁面师太道:“哼!”
光光如入痛苦深渊,仰天嚷道:“为什么?”
苏见光道:“这还不简单,你的阿媛心里有别人!”
这声如当头棒喝,晴天霹雳,敲在光光的头上。光光恍惚道:“不。阿媛的心里只有我!”深情地望着阿媛的坟墓。
毁面师太看看光头,又看看阿媛的坟墓,摇了摇头。
苏见光道:“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光光道:“造孽啊。我杀了她。”
毁面师太怒火中烧,斥道:“你造的好孽!”
光光缓缓道:“那是一个夜晚,子夜时分,天空中一群不知名的鸟成群结队的飞过,我感叹到真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后来我才知道这群鸟叫做喜鹊。这夜我在鹏兄家和尤兄一起把酒言欢,喝了不少酒。鹏兄道:‘王兄,今夜甚欢。不如到此作罢。”尤兄道:‘春宵苦短,家中美妻独守空房,甚是不妥。”鹏兄道:‘王兄还是早早归去。”尤兄道:‘正是。王兄请回。’我道:‘诶,妻虽好,但又怎可负朋友之义,来继续喝!’鹏兄笑道:‘王兄,莫非不记得明日是何日?’我道:‘何日?’尤兄笑道:‘七月七日。’我恍然大悟,抚掌狂拍头。当然当时我还不是个光头。”
苏见光插口道:“原来你以前姓王。”
光光继续道:“我辞别了鹏兄和尤兄,就回家了。我的家不远,那是我与阿媛的共同之家啊。夜已深,一群喜鹊从天空中飞过越聚越多,仿佛就在欢送我与阿媛相见。我迎着小河边一路走,终于看到了家中的屋檐。家中的纸窗之内有微光透出,我心想原来阿媛还没有睡。她一定还在等我…”
毁面师太将怒火收紧,静静地听着,双目无神。
光光又道:“我喜笑颜开,静静地放慢脚步,悄无声息的如同踏雪无痕,悄悄地打开房门,想要给我的阿媛一个惊喜。忽然…”
苏见光道:“忽然什么?”
光光脸如冰封的土地,说道:“当时我的表情就跟我现在的一样,因为我忽然看见了房中有另外的一个身影从阿媛的背后闪过,与阿媛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我侧耳贴墙,一个女人的呻吟和一个男人的低声的吆喝声传入我的耳朵,真是这辈子我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这个女声自然就是阿媛了。我的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没想到我心爱的阿媛居然在这特别的时刻,在我们的新房中与其他男子苟合。我心里头怒骂道:‘婊子!不要脸!’”
毁面师太想使出毁面神掌去拍这个大光头,可是却无力,嘎道:“你说…什么!”
光光道:“我说这个婊子!这个偷人的婊子!”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许多年前的夜晚,神情癫狂,咬牙切齿,想要吃人似的。
光光接着道:“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扯开衣袖,推开门,只听里面一声惊吓,这正是阿媛所发出的。只见阿媛衣裳不整,满脸惊恐地看着我,脸上倒是满脸委屈错愕,呵呵!我的好阿媛啊!哈哈哈!”
光光忽然笑出了声,这声笑却让苏见光笑不出来。
毁面师太一脸不置可否,冷冷地看着这个光头。
苏见光又道:“那个男人是谁?”
光光满目火中带恨,道:“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将床头被拿在手中做遮挡,躲在阿媛的背后,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个杂碎长得什么样,当然也就不知道他是谁了。老子当了乌龟儿子王八蛋,这顶绿帽戴得突如其来,连这龟儿子是谁都不知道,想想就可笑,可笑至极!”
光光笑得更大声,仿佛要笑破天际。
毁面师太道:“笑你妈!收声!”这尼姑终于忍不住爆粗,怒道:“阿媛怎会做这种事…此事必有隐情…”她怎能容忍阿媛死后还遭受如此侮辱。
光光道:“隐情,呵呵。老子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天空一声嘎叫,仿佛真的有一群鸟正要飞来。
苏见光道:“然后呢?”
光光一拍光头,道:“然后?然后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掌拍在了阿媛的胸口!知道吗,那是我刚学成的一掌大金刚掌。我第一次出手!就拍在了我最心爱的阿媛身上,啊!”
苏见光不禁也微微的“啊”出了声。
毁面师太道:“畜生。”
光光继续道:“阿媛一口鲜血喷出,全部喷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身上溅满了阿媛的血。阿媛不向后倒,反而向我身上扑来,扑在了我的身上。原来是后面这杂碎将阿媛推来,他趁机破窗而逃,这杂种手脚倒是利落,跑得倒是快,跑啦!跑啦!他妈的!”光光忽然看向阿媛的坟墓继续道:“阿媛,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来也没有见过她有那么大的眼睛,她看着我就那么的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她死死地盯着我,她断气了。”
毁面师太仿佛也失了智,嚷道:“你杀了阿媛!你杀了阿媛!你为什么不救她?你当时为什么不救她?”
光光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我为什么要杀她?”忽冷笑道:“她给我戴帽子,难道我不能杀她?”
毁面师太道:“你说你爱阿媛,那无论她做了什么,难道你就不能原谅她。你那么爱她,无论她做什么,你都应该原谅她!”
光光抱头道:“是啊!我应该原谅她!我不该杀她!”
毁面师太指着光光,喝道:“你根本不爱她!”
光光形容崩溃,嘎道:“我不爱阿媛?不,我爱阿媛!”
苏见光看着这一幕,已呆住。一个和尚与尼姑在谈情说爱,而且是谈一个已故的人,说一个已逝的人。她无语。
天空中的嘎声愈多,真的有一群鸟飞过。一只鸟停在了阿媛的坟头上。
苏见光道:“那你找到那个男人了吗?”
光光忽又平静下来,眼中带走怨毒的神色,道:“哼。我推开阿媛的身子,就马上夺门而出,追踪那个杂碎的身影,可是哪里有他的身影。这杂种跑得倒是快。若是让我抓到非得将他碎尸万段不可。无数的喜鹊在夜空中叫嚷,其中好像还带有着一两声笑声,仿佛在嘲笑我这个乌龟王八蛋。呵呵…”
光光接着道:“我投身于佛门之中,就是为了忘了阿媛,忘了这件可怕的事情。这么多年,我吃斋念佛,修炼佛门功夫,克制自己。我以为我真的修成正道了。可笑。每当七夕临近,体内的无名之火就会燃起,每一次都被修行的佛性压制。可是这一次,我再也压制不住了。只有杀了那个人,我的心魔才能破,我才能获得解脱。”
光光对着天空,疯狂地吼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苏见光叹道:“真是不疯魔不成佛。”
光光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候的一群喜鹊,只过颜色有点不一样。越来越多,仿佛被光光的声音吸引,将天空都遮住,遮住太阳。
同时也将阿媛的坟墓遮掩,黑压压地一片。
光光怒道:“该死的喜鹊快走开!”
苏见光瞪大了眼睛,说道:“光光大哥!这是乌鸦!”
乌鸦群飞中忽有一声笑声。
光光如中电击,狂拍光光的大光头,厉声道:“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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