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钟左右,关北镇派出所所长关军以协助调查戴良制毒案为由客客气气地把穆碧源村的戴山林请到了县公安局。
洛霞并没有像对待嫌疑人那样在审讯室中接见他,而是让人把他带到了刑警队的一间普通办公室。
戴山林显然想当然地以为警察找他来是因为儿子戴良的案子,所以,看见洛霞和张素云带着关军走进来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抓到我儿子了?”
张素云和洛霞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等到在戴山林对面的一张办公桌坐下来,关军指指洛霞介和张素云介绍道:
“戴山林,这是我们县公安局的洛局长和刑警队的张队长,今天找你来不仅仅是因为戴良的案子,还有其他几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戴山林盯着洛霞注视了一会儿,一脸奇怪道:“你们县公安局局长不是戴明华吗?怎么又来了一个洛局长?”
张素云有点恼火地问道:“怎么?难道你对我们县公安局的领导很熟悉?你不是已经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了吗?”
戴山林一脸不满地说道:“我倒是想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可你们不是照样深更半夜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吗?
不过,说起县公安局我倒是不陌生,最早是赵文兵当局长,后来是杜志学当局长,再后来是的戴明华当局长,倒是没听说过有又来了一个洛局长,这么说,县公安局现在是女人当家啊。”
洛霞一直没说话,暗地里把戴山林大量了一番,最初的印象是戴山林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也已经花白,可没有一点老态,甚至可以说身体很健壮。
并且,从刚才那番话来看,也不像是来自小地方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再加上戴家祖传的英俊外表,看上去倒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退居二线的政府官员,坐在三个警察面前神态从容,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
“怎么,难道你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吗?”洛霞不咸不淡地问道。
戴山林摆摆手,说道:“那倒没有,现在的女人能干啊,只不过面对两位美女让我有点不自在。”
张素云似乎没料到戴山林一把年纪了,竟然能说出这么轻佻的话,随即问道:“怎么?难道你被美女伤过吗?”
戴山林一愣,随即急忙否认道:“那倒没有,只是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
洛霞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你可不能算没见过世面的人,想当年你也算是南安县响当当的人物啊,起码见识过五里桥监狱的风光吧。”
戴山林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我年轻时候的那点陈年烂谷子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随即脸色一沉,说道:“那是我人生的一个污点,至今都不愿意去揭这个疮疤,这也是我离开县城住到穆碧源这个犄角旮旯的原因,通过那次教训之后,我已经痛改前非了。”
洛霞打断戴山林的话说道:“你不用解释,我们今天找你来并不是想揭你的这个疮疤,而是想了解另外一些事情。”
戴山林从口袋摸出一个绣花的小布袋子,又掏出一个碧绿的烟斗,然后拿出一撮烟丝慢慢填着,一边说道:“如果你们想了解我儿子的事情,我都已经跟你们警察说过很多年次了,自从他犯事之后,既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跟家里联系过。
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你们赶紧找到他,逃跑是没有出路的,如果他回来的话,我肯定会让他来你们这里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洛霞摆摆手,说道:“咱们先不说戴良的事情,我们想跟你聊聊三十多年前你父亲的那个案子,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曾经找公安局报案,状告白云寺尼姑毒死你父亲戴涛的事情吧?”
戴山林显然没有思想准备,手里填了一半的烟锅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说道:“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翻出几十年前的这个案子,说实话,我都已经忘掉了。”
张素云一脸不信地说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果你认定你父亲戴涛是死在白云寺的尼姑之手,这件事怎么能忘记呢?”
戴山林仰着脑袋像是极力在回忆的样子,把填好的烟锅放在嘴上,然后摸出一盒火柴,从里面抽出一支,刺啦一声划着了,把烟卷凑到火苗上吧啦吧啦抽了几口,然后喷出一团浓浓的烟雾。
这才说道:“确实有这事,最后好像警察认为证据不足,都没有立案。”
洛霞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立案,如果没有立案的话,我们怎么会知道?”
戴山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盯着洛霞问道:“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难道要继续调查这个案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父亲的尸骨恐怕都找不到了。”
张素云的注意力好像被戴山林手里的火柴盒吸引住了,说道:“你这盒火柴好像不是来自穆碧源那个小地方吧?拿来我看看?”
戴山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把火柴盒塞进了布袋子,有点惊慌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都忘记是什么人丢在我家里的了。”
张素云伸过手去,说道:“我喜欢你这个烟袋上的花,说实话,眼下已经很少见到这种东西了,让我见识一下。”
戴山林没办法,只好把烟袋子递给了张素云,脸上的神情好像不再像刚才那样从容了,隐约表露出一丝不安和忐忑。
嘴里却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卷烟,这习惯就改不了了,虽然现在有什么大中华,别说抽不起,也抽不惯,还是我自己种的烟丝抽起来更过瘾。”
张素云没出声,先从烟袋子里掏出了那盒火柴,这盒火柴比一般的火柴要长,上面印着金龙大酒店几个字,下面是酒店的电话号码,打开盒子,里面还剩下四根火柴。
“你说这和火柴是有人忘在了你家里?”张素云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可问这句话的人是警察,戴山林自然明白警察是不会跟自己拉家常的,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过年的时候城里人带到穆碧源的,我看着新鲜,就捡来了。”
张素云没出声,从烟袋里掏出一小撮烟丝,放在眼前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只见烟丝呈金黄色,并且粗细均匀,放在鼻子底下闻闻,似有淡淡的酸甜味和香味。
“你说这烟丝是你自己种的?”张素云检视了一遍烟丝之后,抬起头来冲戴山林问道。
戴山林有一瞬间的惊慌,可随即就像是有点糊涂似地说道:“哎呀,我家里确实有好几种烟丝,大部分是我自己种的,还有一点别人送的,刚才出来的时候随便装了一袋,也没注意是哪一种烟丝。”
张素云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把那个烟袋又细细翻看了一遍,烟袋上面除了绣的图案之外,在背面右下角用金丝线绣着一个不起眼的月字。
“你爱人叫什么名字?”张素云问道。
戴山林一脸不解地说道:“叫秀云。”
张素云晃了一下手上的烟袋说道:“这个烟袋是别人送你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戴明月吧?”
戴山林一听,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说道:“戴明月?她为什么要送我烟袋?这个烟袋是我父亲的遗物。”
张素云一愣,随即说道:“那么,就是白云寺玄月师太送给你父亲的吧?”
戴山林盯着张素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烟袋有些年头了,可能跟我的年龄差不多,怎么?难道这个烟袋也跟你们的案子有关?”
张素云说道:“烟袋本身倒是跟我们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们对牵涉其中的人感兴趣,比方你父亲戴涛和白云寺住持玄月师太,你能不能说说你父亲和玄月师太的关系,以及当年你状告白云寺毒死你父亲的那个案子。”
戴山林磕掉烟斗里的烟灰,说道:“我以为你们找我是为了戴良的事情,没想到是扯这些陈年烂谷子,不好意思,我上年纪了,当年的事情确实记不清楚了。”
洛霞板着脸警告道:“戴山林,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至于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们自然会自己做出判断。
我不信你会忘记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起码对自己家里的几个成员应该不会忘记吧?比方戴龙,戴明月,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戴山林又开始慢慢往烟锅里面装着烟丝,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用得着我再说一遍吗?”
洛霞说道:“你别管我们知道什么,你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
戴山林点上了烟锅,抽了几口,说道:“你们要想知道我父亲和白云寺的玄月是什么关系,那只有去问玄月了,我自己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至于戴龙,确实是我的弟弟,但我跟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来往了,至于戴明月,她是我母亲的养女,人家现在是有钱人,我也高攀不上。”
洛霞打断戴山林的话问道:“既然你和戴龙是亲兄弟,为什么十几年没有来往?总有原因吧?”
戴山林哼了一声道:“你还用说吗?我坐过牢,他看不起我这个当哥的,生怕连累了他们。”
洛霞质疑道:“不会这么简单吧?据我们了解,你弟弟戴龙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人,起码他曾经因为涉嫌倒卖国家文物被县公安局抓过一次,你们两个可以说是同行,五十步不笑一百步,他凭什么看不起你?”
戴山林张张嘴,干脆闷着脑袋不出声,只顾吧啦着嘴里的烟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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