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地烈火将皮货、衣物,还有尸体所吞噬,冒出的浓烟遮天蔽日且气味刺鼻。
一众缓慢挪动的行商,脸色也如被浓烟遮蔽地天空一样乌突突的,除了偶尔露出一抹心疼的神色,余下尽是麻木。
北处的玄菟逃民脸上虽然挂着忧色,但却不似之前那样无助与恐惧。
柴火、米粮甚至是衣物,唐人都会给调拨,日子比窝在玄菟猫冬时还要滋润。
而且再忍半月,就都能成了唐人,真正入了大唐的户籍。
白崖城如今是个什么样,都听说也看到了,只要肯卖力气,开多少田都是自己的。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起了瘟,一旦染上,那就太不划算了。
所以逃民们除了自家人或是极其熟识的,生怕与旁人离得近,相互间的间隔至少有三丈的距离。
逃民地配合,让罗一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面对起瘟这种事,一怕扎堆二怕不听话。
只要逃民听安排,照着现代时的作业一通抄就可以了,难度并不算大。
唯一的缺点就是消耗的物资比较大,但是罗一始终认为只要有人在,花出多少钱都能再赚回来。何况这时候人口自身就是一种财富和生产工具,耗费一些钱粮还是值得的。
“那些素袍就不能用个别的色?非要用白色?弄得跟披麻戴孝一样,太不吉利。”
李尚客对接替上来的葛续明一众辽东城军卒人人一身白袍,白面巾,往地上撒的白灰也是八个的十分不满。
“时间紧迫,没办法的事。”一夜未睡,罗一的脑子有些迟钝发空,轻轻敲打了几下,才继续道:“就算有别的也不能用,本就是一天一烧,染了色的耗费更大。”
“已经是一天一烧了,还差这点?”李尚客斜了一眼罗一,“况且你不是最能琢磨获利之事,为何不争个好寓意。”
罗一边抬手在太阳穴上按揉用以驱赶困意,边对李尚客回道:“怎么觉得您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呢。”
“看出来了?”李尚客打了个哈欠后,颇为无赖道:“按你的品秩可以纳三妾,接下来你该做什么就不用我多说吧。你不做或是不让我满意,今后你就别想痛快。”
“您这是何必呢。”罗一对李尚客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洪秀是正妻,我恨不得把她捧上天。十九娘她阿耶,连你都是人家麾下。”
转身看向李尚客,罗一摆了一副非常夸张的表情,继续道:“再告诉您个事,十九娘可是手搏的好手。
两个我都打不过人家,再算上性子跋扈,您若是觉得您家的小娘也是个能打的,那便送过来。
反正到时候都是妾室,谁愿意打谁打,不跟我打就成。”
“啧啧,叫的真亲近,做了妾室还称人家十九娘。”李尚客双手握拳对着罗一晃了晃,“我家小娘过来若是受了半分气,看到钵大的拳头了吗?天天往你身上捶。”
罗一嘿然一笑,“您这样对小子,您觉得小子还能让您家小娘过来吗?”
“我家小娘还比不得个胡人小娘?”李尚客抬拳作势要打,“现在就往你小子身上捶。”
一旁的李泌眉头挑了挑,“你们两个不嫌冷吗,况且少室满就真这么扔在这了?”
“不这样还想怎么样。”
罗一与李尚客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
李泌看了看两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尚客自小就是个放荡子,罗一又是个乖邪的,这两人凑一起,真是让人头疼。
李尚客对罗一挥挥手,先继续开口道:“玄菟城的籍册与印信都没有,这算什么撤羁縻而立县。
按我的意思,什么时候把这些给出来,什么时候再给些照顾。
更何况昨夜罗小子只是稍稍套了套话,就得知现在玄菟已经是少室满说了算。
能答应他半月后无恙便给个闲职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李泌并不赞同李尚客所说,“毕竟曾是玄菟的大城宰。
假若不给些颜面,其他摇摆于我大唐与靺鞨间的几城,势必会认为大唐在乘人之危。
况且不到半年接连克下两城,必然会引得他们人人自危。
半月的静滞,多少该给些关照,何况只是些吃食与衣物上,耗费不了多少。”
“你知不知道这场瘟都是因他们少室家的贪婪而起。”
罗一迫不及待地接了一句后,抬起胳膊指了指集市的方向,脸色发冷道:“送给他们的铺子,每日都不少赚。
就为了卖给军中裘革以获重利,居然让普通的百姓去抓哈喇。
不是猎户出身,哪个能分出哈喇是不是带了病。而且就算是猎户,也没谁敢冬日去抓这玩意儿。
平时分辨这玩意儿是不是带病,看得就是跑得快不快,遇到跑得稍稍迟缓地都唯恐避之不及。
若不是先前对二郎嘴碎了些有了防备,真让他们把皮子卖到了东亭,这会儿怕是已经尸横遍野。
惹了大祸出来,还想要什么好待遇,没骂他几句已经不错了。”
李尚客点点头,率先接口,“少室家确实该骂,玄菟城这次是被他们害惨了。”
顿了顿,李尚客捻了捻胡须,十分疑惑的继续道:“说到收皮革这事,我有一处始终想不明白。
之前从草河城虏获的布帛,你已经给下边发下去了。
那些布帛怕是能做两领夏衣,一领冬衣了,你还收那么多皮革做什么。”
罗一苦笑道:“多几领衣袍为的就是想让下边的兄弟少染上些疾患。
军中是人扎堆的地方,假若一人得病,身上的跳蚤与虱子咬了这人后,又跳到旁人身上,很容易将病给传过去。
为了减少这种状况,只能是勤沐浴,勤洗衣物。可东亭这边的边军,之前日子过得困苦,哪有那么多衣物。
从草河虏获过来的布帛,当然要发下去,至于为何收皮子,还是一个穷。
冬衣里不夹丝绵,不套皮革,布帛穿得再厚也会冻透,除了窝在营里,哪都去不了。
咱们若是身处腹地的禁军也罢了,可这里却是大唐的最东境。
谁敢说冬日里就没有贼人扣边,就现在这天,身上穿不暖的话,在外边站一宿不被冻死也没了力气,还怎么抗敌。”
“原来是这样。”李尚客缓缓点头,随后斜了一眼罗一,“我说第一次住进你宅子,为何非要让我沐浴了,你小子是嫌我脏。”
见话题又要跑偏,李泌看了看十分配合的逃民,开口道:“既然你们都觉得不该对少室安格外照顾,那就依你们。
逃民这边也还算听话,这边交给葛使头,商队那边看似安稳,但却闷了些,不过去看看,让人放心不下。”
“急什么,在这里杵着,就是等他们都精神精神。”
罗一对李泌嘿嘿一笑,继续道:“放心,出不了事。
担心害瘟,又烧了那么多货品,谁能有心思说话。
待会儿过去只要传个令,保准他们都高兴。”
见罗一笑得这么开心,李泌习惯性的拧了拧眉,“你要传什么令,先仔细说说。”
“这把你吓得。”罗一撇撇嘴,“滞停的这些日子,柴火与米粮钱,他们可以先不必给付。等回程的时候看心情给。”
李尚客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遇了这样的事,谁还回程走这边,欠的钱怕是收不回来。”
罗一对李尚客眨巴眨巴眼睛,“您忘了咱们是怎么从南边的羁縻州弄得米粮了?
只要告诉这些行商,回程的时候每个商队都能分他们些酒水,您觉得他们会不从这里走吗。”
李尚客砸吧砸吧嘴,“你小子若是会缺了财帛,都叫没天理了,你都算计到汗毛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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