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起大海特有的那股腥气,没有让罗一感到任何不适,反而直吞口水。
来到大唐已经快五年,一直忙忙活活,一口海鲜都没吃上。
按照后世的公历算,粗略的往后推一个月,应该是八月份。
皮皮虾和螃蟹什么的虽然没长满有些发空,吃不吃没多大意思,但却是吃各类贝壳类海鲜的大好时节。
即便不是大潮的时间,罗一也决定去赶海。
而这个时候的真正原生态,也没有让罗一失望。
小潮退去只是露出不大的滩涂,各类蚬子、蟹子、以及蛏子海螺等等,甚至是海鱼都收获颇丰。
“二郎,你先去准备准备,我与你兄长在这里捡拾就好。”
李泌一直在等罗一的解释,但是等了良久,罗一先是看海,随后又只顾捡拾一句正事不提。
这让李泌罕见的有些沉不住气,将二郎支走后,用木铲敲了敲木桶,对罗一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李泌的问话,让罗一脸上的欢乐瞬间消失不见,“你就不能等吃完了再质问?”
“不先问你,你觉得我能吃的下去?”李泌弯腰挖了个蛏子扔到木桶里,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做得事,越来越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甚至是让人起疑心。”
“你自小就是神童,现在又是算命的大师,我这么做的原因还用得着特意来问我?”
看到已经开始涨潮,罗瞥了一眼快要装满的木桶,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对李泌继续道:“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
我为国卖命卖到最后,还卖出错了来了?落个连家都保不住的下场?
还有的初衷,从来都没变过,就是要好好活着。
你该质问的不是我,而是该扪心自问。
你们自己没本事做事,却要弄死有本事做事的。
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就因为你们出身富贵人家,你们怎么说怎么是?
你们觉得我变得危险,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我为了活命做出准备就是大逆不道?”
李泌原以为罗一会做出解释,没想到会说这样重的话,眉头拧了拧道:“你是刚打过契丹人戾气未消,还是自觉有倚仗开始目中无人。”
罗一嗤笑一声,用满是嘲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几眼李泌,“看看,遇到问题你们从来不先找找自身的原因,总是把错怪到别人身上。
而且一旦不对你们心思,就开始给人扣罪名。”
李泌抬脚踩了踩脚下开始涨起的海浪,沉声道:“人心转变就如脚下海浪,总归是先要涌起一波一波的小浪,才能积为滔天巨浪。
你变得如此突兀,甚至隐隐有将我们视为仇人之意,同样该有原因才对。
可我找不到这个原因,因为我们不曾亏欠于你。”
“这就开始邀功了?”
看着海潮越涨越大,罗一拉着李泌边快步走向高处的沙滩,边开口继续道:“我从未将你们当做仇人。
我只是不想再活的那么累,与你们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先讲清楚。
你知道我没有亲人,你们这些友人就与我的家人一样,我不想伤了这来之不易的情分。”
“你这样做是害怕伤了情分?”李泌扭头看了看罗一,“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很可笑吗。”
罗一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在木桶里边挑挑拣拣,边嘲讽道:“你们讲道理、讲律例、讲忠心、讲家国情怀,就是不讲怎么让我活下去。”
抬头看向李泌,罗一似笑非笑的继续道:“一直谦让着你们,只是一次与你们讲道理,就觉得我说的可笑,这对我公平吗?”
“人心若如谷种,满腔都是生意。人心若如明镜,通体皆是光明。”
看了眼罗一,李泌脸色变得凝重,继续道:“你现在满心怨与恨,已经蒙垢。
再不修心,就将滑入无底深渊,谁也救你不得。”
罗一从木桶里翻捡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蚬子丢向李泌,“别说那些大道理。
与你说这些,就是让你也体会体会被人杵肺管子难受不难受。
另外也是在告诉你,谁敢逼我死,我就敢跟谁拼命!”
李泌将罗一丢在身上的蚬子扔到木桶里,盯着罗一看了半晌道:“就连圣人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你不觉你所求的都是些浮泛无根的吗?”
低下头长叹一声,李泌摇头继续道:“修心的年岁主杀伐,就是伤志伤情。
离着跨海还有些日子,练兵之事你交给安庆绪或是高先生。
你专心与我静心读书,好好去一去心中的戾气与怨恨。”
“跟你读书什么的都是小事。”用木铲敲了敲木桶,罗一嘿嘿一笑道:“你这样说,我可以理解成你认为我做的是对的吗?”
李泌斜了一眼罗一,“人之常情不代表做的就是对的。
而且再与你争论下去,我怕你把我也赶到德州去。”
李泌所想与王玄志相差不大。
如果没有那些战事,或是河北的那些糟心事。
李泌觉得就连圣人都没罗一日子过得欢快,过得有滋有味。
他坚信罗一不会,也不屑于去反。
但能要人性命的可不单是谋反这种大罪。
即便是罗一有委屈的理由,有嚣张狂妄的资格,可依旧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不过李泌不打算跟李尚客一样,更不赞同李尚客那种极端的想法。彡彡訁凊
想要让罗一平复下来,李泌觉得还是要顺毛驴,让其静心下来。
以罗一骨子里的良善,戾气自然就会消散掉。
故意调侃了一句,李泌抬手指向远处的码头,“你叮嘱的细船,已经打造出了两条,明日便与我登船读书。
放眼尽是无艮的大海,也有助于你修心立心。
尤其是如海中之鱼一样飞快纵横于无尽之泽,更会加助你的开悟。”
“你上船在海中跑过了?”
罗一第一眼看到码头停靠着的风帆战列舰,就十分期盼与激动。
但是预料到李泌肯定要先与他说道说道,顺势压下兴奋,改为先来一顿海鲜大餐。
但李泌的话显然是已经上船在海上航行过了,再次勾的罗一心里痒痒的。
加之放了一通嘴炮,李泌的反应并不过激,心里郁闷已经散了一大半。
错愕的问了一句后,罗一按压不住心里的跃跃欲试,起身拎着木桶道:“不用等明日,现在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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