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孩儿啊?”
“不是,我张铁军。”
“哦,铁军,你去看看皮带上的料给我报个量过来。我是老尹。”
一个班组的工友,不管熟不熟都不会连名带姓的叫,都是喊名字,显得亲切一些。熟悉了以后或者年纪大的,就在姓前面加一个老字,不过只有年纪相当的才能这么喊人。
张铁军放下书下床穿上鞋,扣上猪八戒出来去卸料车找李孩儿。
虽然他这个时候也会看上料量,但是说了操作室那边也不会相信,必须得通过李孩儿来报才行。想让操作室相信他的话,那得干几个月以后再说了。
上料量,就是指皮带上面每一米承载的矿石重量,大概在一点一吨到一点八吨之间。一个立方的铁矿石重量大概在五吨左右。
也就是说,在平均承载的情况下,只需要两分钟,就能运输大概三百吨的矿石。如果掉进了矿坑,几秒钟就会被几十吨的矿石掩埋。
这个重量数据相当重要,和生产效率息息相关,重量越大,在固定时间内的运输量也就越大,但是,发生事故的可能性也就会更高。
所以及时控制这个重量数字,就是生产一线最重要的事情。这个主要是控作室那边来完成,和岗位工人无关。
“师傅。”
看到张铁军走过来,李孩儿大概就知道了肯定是有事,从卸料车上跳了下来。
“老尹要报量。”张铁军指了指皮带。
“报量啊?”李孩儿点了点头,示意张铁军看车,他去了休息室。
这个反应是相当迅速的,李孩儿去打了电话没过五分钟,张铁军在卸料车上就已经看到上料量明显的少了一些。除非是抢任务,一般都会保持一个平稳的上料量。
这个上料量的数据只能矿槽上面来报,其他工序是看不准的,在卸料车上是正面近距离面对皮带的正中心,可以清晰的看到料层厚度。
每一次重新启动生产线,都需要这么较对一次或者两次。如果不管的话,那像三十六皮带那样的岗位就非常可能产生压停事故。
压停一次,就是全班组加班一天,谁也不想。
能够引起压停事故的原因主要就是两种,一个是上料量太大,皮带机转不动了,再一个就是皮带机主动轮进水,水在皮带和主动轮之间产生了润滑。
在这里在任何时间和情况下,都是不允许用水管直接冲洗皮带轮的,这也是新人的常见错误之一。
李孩儿用手把猪八式捂在口鼻上走过来,看了看皮带上,又看了看矿坑:“走吧,回去,不用一直看着,我掐着时间呢。”
两个人一起回到休息室。
休息室厂房里面的窗户都是密封的,打不开,这样可以最大可能的降低粉尘进入。在外墙上还有一个窗户可以打开,门一关,两个人一起趴在窗户上往下面看。
“老厂那边那个梯子,看见没?从那个梯子上去就是咱们操作室,操作室下面第二个门是老厂破碎休息室。另外几个门是一二三班的破碎。”
李孩儿指着对面的细碎厂房给张铁军介绍地形。
两个人所在的地方是五选别车间的厂房上面,和细碎厂房隔路相对,和操作室是斜对着的,中间能有个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操作室是在老厂那边,和三选别车间的厂房正对着,三厂五厂中间是一个变电所。
“新厂破碎和筛子的体息室在新厂里,门在里面,从外面看不见,想去的话得进里面去,徐大个和尔特他们在那,你那个同学应该就在这个休息室里。
老厂后面进去还有个皮带的休息室,郭崇亮和许小峰他们在那边,也有你同学。咱们新厂里面没有皮带休息室,就老厂那边有,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
张铁军就听着点头。其实他都知道,除了操作室下面那个碎矿休息室,另外几个他都待过睡过,熟的不能再熟了。
下面的休息室并没有严格的要求哪个岗位的在哪里,只要有空地方,那个休息室的人不反对,你自己不嫌远,想去哪个休息室都行。
大家一般都是就近原则。这也要看休息室的大小,像老厂后面那个皮带用的就特别小,只能睡下四五个人,王玉刚在的那个破碎休息室就大,挤挤能睡十几个人。
事实上所有的休息室里都没有准备床,都是工人自己用铁筛子和铁板,角铁什么的私下里焊的,不过也到是没有人管,只要安全就行。
新厂破碎休息室里有大小三张床,最大的那个是悬在半空中的,上辈子张铁军在调走之前就睡在那里。那个休息室出来就是破碎机,睡觉就跟睡在了振动棒上似的。
他也跟郭崇亮,许小峰,姜延虎还有刘彪挤过那个小休息室,他是最后去的,只能睡在一条半米宽的长椅上。
想想那些经历,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知道这会儿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李孩儿用脚从床底下扒拉出来一个用耐火砖自制的电炉子,这样的电炉子车间里到处都是,每个休息室都有,是工人自己闲着没事做的。
就是用细铁筋焊一个架子,把耐火砖固定在里面,然后在耐火砖上面抠槽,把大号电阻丝盘到里面。方法很简单,材料也很便宜,就是在家里肯定用不起。
李孩儿蹲下检查了一下线路,把接头连到床边墙上的刀闸上面:“烧点水喝。在厂里可千万别喝凉水,那玩艺儿弄不好就得坏肚子,都特么是河套直接抽上来的。”
张铁军点点头,看着李孩儿在那摆弄。上辈子他就是因为干活太累太渴喝了凉水,结果传染了伤寒住了半年院,这辈子肯定是不会再犯。
电炉子不只是烧水,主要的用处是丙班和甲班的时候做饭。车间锅炉房的蒸锅只管白班,也就是乙班,丙班和甲班蒸锅不开,厂内的食堂要另外花钱,工人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边的工人干的都是重体力活,一个班八小时不吃饭根本盯不住。
李孩儿在那鼓捣烧水,张铁军扣上猪八戒出来看了看卸料车的工作情况,顺便往矿槽里浇了一泡尿。上班的时间就是这么枯燥无味。
在矿槽上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下面出事故了也不会叫他们两个,基本上只要把矿槽看好就行了,就是空间太大,到了晚上有点吓人。
说说话,烧烧水,看看矿槽,停车转车,就这样混到了四点钟,张铁军这辈子的第一个班就这样到了结束的时间。要下班了。
矿槽的规定是每个班在下班时间必须保持满槽状态,但实际上并不是每个班都能做得到,只要在接班工人上来的时候保持个半槽就没事儿。
最满意的状态是停车交班,这样全线都能干干净净的,交接班的工人都轻松。实际上也做不到天天都能这样。
这东西其实也是看一个运气。
不过总体来说,白班相对就比较轻松,不困不用睡觉,大太阳挂在天上,除了地下和半地下岗到处都亮堂堂的,抽着烟吹着牛逼时间就走完了。
白班出事故的机率就相当相当的少。
四点十五,李孩儿打电话叫停了生产线,半个厂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下来下班,这个时候下面的厂房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一瞬间就感觉空气好像都静止了一下,安静的不真实。
“今天是个好班。”李孩儿说了一句。
张铁军看了看手表,四点二十一。在这个时间整个车间都停了车,确实是个好班,没事没灾的,五个矿槽都满了,大家可以高高兴兴的下班回家。
中间所有的岗位都会跟着开心,停车就不会再有灰尘和矿石跳溅,也就不会被接班的人找麻烦,可以哼着歌儿去洗澡,到家正好是热腾腾的晚饭端上桌,度过美好的一天。
等张铁军和李孩儿顺着皮带道下来走到外面,就看到各个岗位上的人都在扛着铁锹往回走,都是满脸笑容的,就是脸上的灰尘污渍显得笑容有些诡异。
一个一个都是大花脸。
矿槽是不用带锹的,张铁军的铁锹发下来就注定了被闲置的命运。在矿槽安全帽的用处其实也不大,但大家都还是老老实实的戴着。
回到休息室,已经有人在洗澡了,休息室里一股浓郁的汗味在飘散着,一屋子的白屁股黑屁股,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有几个脱衣服还不忘点根烟叼着。
王玉刚和刘彪,姜延虎他们几个都已经回来了,正在脱衣服,三个人的脸上都黑黢黢的,只有猎八戒保护的口鼻部分保持着原色。
张铁军过去打开自己的更衣箱,他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样子,就是沾了一些浮尘,和所有人都不在一个状态。这就是矿槽的隐性福利。
下班的时候,矿槽八个人只有三厂和五厂的四个人会回来,这四个人离的近,回来洗个澡回家。二厂和四厂的矿槽工根本就不在休息室换衣服,下班也是直接从那边就走了。
张铁军脱下‘工作服’,叠了一下放进更衣箱里,扭头看了看刘彪:“你怎么也弄成这个鬼样了?你手选有什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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