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恒觉得封瞎子的手像把钳子,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同时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猫仔被封瞎子的模样吓住了,愣了一会才去掰他师傅的手,“师傅,你扣他太渊,他喘不上来气,说不了话……”
封瞎子的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下,缓缓卸了力度,仍是扣着不放。
“九公主哪去了,老实说,一个字都不要骗我。”
他说这话时,已经没了刚才的凶狠,语气里透着伤感和疲倦。
燕云恒道,“她没事,或许已经跟着西泠王派来的人回去了。”
“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你是何人,又是如何认得九公主的?”
“我只是一个江湖人,在途中识得九公主,便一起结伴同行……”
“不对,”封瞎子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我听到她叫你夫君……”
“我们一起闯荡江湖,日久生情,便私下成了亲,西泠王知道后大怒,派人来追我们,想抓九公主回去,我与九公主和对方拼杀,但我无法运功,没有招架之力,怕连累她,所以跑来找先生,想请先生替我解毒,再去寻她回来。”
除了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燕云恒所言不假。他离开,一是不想自己成为花悦容的软肋,二是他不能再落入西泠王的手里。
封瞎子将他手一甩,冷哼,“所以你就留下她,自己走了?她尽心尽力为你求药,你却在紧要关头弃她而去,你不配做她的夫君。”
有些事情,燕云恒没办法明说,只好沉默。
一室幽静,落针可闻。猫仔虽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却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安静了没一会儿,问封瞎子,“师傅,您怎么认得西泠九公主?”
平日小徒弟问话,封瞎子总是有问必答,但这次却没吭声,径直起身走到墙边去。
燕云恒正纳闷,却见那墙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封瞎子脚步没停,走了进去,猫仔追上去,“师傅。”
“不要进来。”话音未落,墙又阖上了。
猫仔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戳了戳燕云恒,“你完了。”
燕云恒目光询问。
“我从未见师傅这样难过,”猫仔道,“只怕他会杀了你。”
燕云恒道,“我此时内力尽失,出去也是死,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不怕死,”猫仔冲他竖大姆指,“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我是为你好,趁我师傅没出来,赶紧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师傅杀过人?”
“当然杀过,”猫仔道,“我师傅杀人于无痕,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你毫无防备就死了,死了以后化成一滩水,日头一晒,没了,从此在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猫仔说得玄乎,其实就是使毒于无形,死了后毁尸灭迹。
燕云恒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瞟了一眼墙上的铜刻漏,知道时辰不早了,他问猫仔,“如何出去?”
猫仔说,“想出去就对了,活着总比死了好。看在从前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的份上,我还你一个人情。”
他把墙边的木箱子打开,指了指里头,“坐好,我送你出去。”
燕云恒依言跨进木箱子里,却听到石门缓缓移动,抬头一看,封瞎子出现在门边,声音沉沉,“你不能走。”
猫仔有心求情,“师傅,他毕竟是九公主的夫君,您……”
封瞎子脸一沉,“师傅的话都不听了?”
猫仔平日虽玩劣,封瞎子发起火来,他还是怕的,把手从机关上放下来,嘀咕着,“要你早些走不听,现在走不了了吧。”
——
话说庄亦清离开东阳城,马不停蹄赶回了上京,把庄夫人吓了一跳,忙问,“不是要去南边看磊儿么,怎么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庄亦清摇摇头,“别担心,没出事。”
“没出事你怎么回来了?不怕太后又……”
庄亦清坐下来喝了口茶,摒退左右,这才不急不缓的道,“我想通了,太后也是为了庄家好,我不能辜负太后一番美意。”
“你的意思是……”
“我要重掌兵权。”
“老爷好不容易才放下,为何又要卷进那些是非里去,如今新帝当政,太子又不是咱们亲外孙……”
“庄家祖训,世代扶佐燕家,扶的是燕家的正支嫡长,太子即便不是咱们的亲外孙,也是太后的亲孙子,我得看着他继承大统。”
庄夫人不明白,为何庄亦清出趟远门,就改变了主意,一把年纪了,过几天清闲日子不好么?
“就算太后想让你官复原职,但新帝的意思呢?”庄夫人道,“太后从前与广平帝不和,你夹在中间难做,可如今新帝……虽与庄家沾亲带故,毕竟帝心难测啊,老爷。”
庄亦清喝了口茶,“不管新帝旧帝,都是燕家子孙,我担心的是国师。”
“国师神通广大,老爷要小心。”
“再神通广大,也势单力薄,老夫身后有千军万马,还怕他不成?”
第二日,庄亦清入宫求见庄太后,答应重任大将军一职。
庄太后大喜,如今新帝虽掌权,但只要兵权在庄家,便又可以和以前一样,庄家与燕家势均力敌,平分天下。
她让庄亦清回去等消息,派人召新帝来见。
人刚派出去,新帝就来了,他正好也有事要找庄太后商议。
“儿臣给太后请安。”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庄太后笑吟吟看着新帝,“听说你母亲进了宫,怎么没来瞧哀家?”
新帝道,“可巧,母亲刚入宫身子就不适,等好些了,即刻来瞧太后。”
按说新帝继位,他的母亲就该封为太后,但新帝迟迟没让礼部拟旨,其实是有私心。论辈排序,谁当太后都越不过庄太后去,她毕竟是庆元帝明媒正娶的皇后,崇光帝的生母,便是燕云恒当了皇帝,梅太妃被加封为太后,也居于庄太后之下。现下新帝继位,他不愿自己母亲位居庄太后之下,当然也不能越过庄太后,所以想一碗水端平,与庄太后平起平坐。
这事须得征得庄太后同意,眼下他把方方面面的事都理顺了,就欠这最后的东风。
他清了清嗓子,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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