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这些人…都怎么了？
“这一带的雾气很浓。”
伊登走在队伍前面，
“正合了经里的那句，‘这是那如浓烟之地。’”
四周的雾气氤氲，众人身上的衣服都微湿，寒凉萦绕在手脚，他们在林中疾步着，攀越着一座接一座的土丘，朝着山脉深处进发。
伊登的话语得到了莫莱摩斯主祭的认可，后者点了点头，附和道：
“是的，这里的道路似乎真的是先平坦后曲折，蒙吾王之王的垂青，我们似乎真找到路了。”
主祭的话在队伍的众人中掀起一阵波澜，人们纷纷感叹，不由地向吾王之王祈祷。
伊登表面漫不经心，嘴唇动了几下，让人误以为他也在祈祷，只不过声音太小罢了，实则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睛谨慎地盯着前方，观察四周环境。
四周的环境与寻常的森林环境并没有什么出入，都是一样的树木、一样的杂草、这里跟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不同，根本看不出什么圣地的样子。
但伊登并没有因为这点表象就断定隆玛山脉并非先知深渊所在，他毕竟是位教士，在接受牧首的神甫任命前，曾去过逻各斯古王国朝圣，那古王国随处可见的破败遗迹，同样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人们心驰神往的圣地。
归根结底，圣地的神圣并非因为表象。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这主祭幻听了，或者…真的听到了他的神的呼唤……
“白昼之时，世人们彼此交谈、喧哗，常常因无谓的琐事忽视真理，目光都停留在物质世界之中，到了晚上，特别是深夜，人才有精力专注于神赋予的精神，人们自然会发现，真理不是人的认识或思维的结果，感性与理性并不能创造真理，而是体悟与发现真理。”
伊登琢磨着这个字眼。
而这一位主祭，竟然是预备当圣仆的人。
寂静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连一丝虫鸣声都听不见。
“我们研究这句经文，认为白天的时候，一切都太嘈杂，人不能专注于神的声音，等到了晚上，万籁俱静之时，人才能领会神的旨意，这句经文，是在暗示我们要远离世俗欲望，才能获得至高的启示。”
莫莱摩斯主祭的嗓音苍老而急促。
伊登冒出一阵冷汗。
他还记得那万人空巷的景象，无数人拥挤在街道上，只为了瞻仰圣仆的容颜，听从他的宣讲和布道，比世间各种君王驾临更要盛大，俨然如同在世先知。
他们…怎么了？
都听到…声音了么？
哒、哒、哒。
这么多天，伊登早已了解，异教是很少谈论什么救赎，在他们的教义里，救赎从来都不是放在第一位，虽然他们同样说，他们的神仁慈、公正、大能，但比起救赎，他们更强调惩戒。
一行人不断地朝隆玛山脉行进着，他们一路上脚步匆匆，几乎没有中途歇息，信仰的热情支持着人们，敦促着他们不停的前进，有些人连休息都不愿意，只想要赶紧抵达先知深渊。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异教徒们像是不耐烦了，继续向着黑暗的山脉深处前进。
尽管真教同样提倡善良，遏止罪孽，毕竟经文里说过，罪的代价就是死，可死后的惩罚对于真教徒们而言却不是永远的，而是暂时的，人总要悔过，赎去自己曾经的罪孽，改变自己的灵魂，全心全意地忏悔，最后回归天国，沐浴在神的光辉下。
“经文里说，‘入了夜，在黑暗里，神就亲近她了。’”
“我们已经接近了，以此，捍卫神的荣耀！”
寻找先知深渊的过程是枯燥而乏味的，因为人不清楚终点究竟在哪，也不清楚还要走上多久，走一段有尽头的路很简单，走一段不知道终点的路却是困难，或许先知深渊其实就在不远处，只是那一瞬间的失误，让他们错过了。
虽然不清楚这传言的真假，可是能有这样的传言，就足以证明莫莱摩斯主祭在异教内的地位远远超出自己想象。
伊登将这件事告知给了那位主祭。
他们又走了两天，发觉森林间的雾气更为浓郁了，半空中沉积着灰白的色泽，即便是在白天，抬头也看不见太阳，只能感受到透过雾气的阳光，而到了晚上，整片森林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再加上，这里很可能是先知深渊，所以，莫莱摩斯主祭听到些什么也不稀奇。
莫莱摩斯主祭面露失望，但很快便出声宽慰道：
伊登并不认为后者是天方夜谭。
队伍里，渐渐出现了抱怨的声音，有些人怀疑了，有些人迷茫了，都开始想要打道回府，不过，莫莱摩斯主祭安抚了众人，他就好似一根定海神针。
惩戒在他们的经文里占据了极大的篇幅，什么人犯了罪，什么人就要死，并且在死后遭到可怖的惩戒，与真教不同的是，这种死后的惩戒是不可赦免的，不是教诲，而是永罚。
伊登心想道。
一位异教徒如此说道，
莫莱摩斯主祭的身份，可大大出乎自己先前的预料。
沉闷的脚步声在林间回荡，天黑了，伊登想要停下歇息，便转过头去。
身后却伸来一只干瘦的手。
他们开始在莫莱摩斯主祭的带领下，做着各种各样的仪式，伊登注意到，那些仪式比真教徒的还要繁多，似乎有一种具体而强硬的规则，要求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同样的仪式，不得有增添或删减。
一是因为莫莱摩斯主祭的身份，二是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吾王之王并非虚构的存在，而是确实有一位这样的神祗。
“嘿，学士，你有听说过吗，我们的莫莱摩斯主祭，行过不少奇迹。”
休息的时间里，伊登向其他人私下探听这位主祭的传闻。
要用人来捍卫神的荣耀，这本来就是可笑的。
异教徒们死死盯着前方，嘴角都挂着若有若无微笑，这些微笑，不约而同得如此恰巧。
“还有什么吗？”
那个人压低声音道。
坦白讲，当他来到这里时，所见到的，是异教徒对真教徒们的迫害，由此，他对异教徒们的第一印象很差，几乎与经文中的阿加国王划等号。
他们彼此间的问题出在哪里，是品德上，还是教义上？
伊登不断地观察着这群异教徒，不断地前行着。
啪、咚、啪。
伊登在心中道。
“我们已经很近了。”
<div class="contentadv"> 莫莱摩斯主祭阖上眼睛，鼻子微微抬高，
“我听到了神在呼唤，祂在呼召那些虔诚的子民们，你听到了吗？”
莫莱摩斯主祭同意地点了点头，微笑表示赞许。
他们继续前进着，慢慢地朝着高处走去，道路变得狭窄而陡峭起来，他们走得艰难，时间很快流逝，黑夜降临了，而且降临得比之前几天都要早。
一行人一连在隆玛山脉中前行了三天。
伊登努力让自己不受这种偏见干扰，
“我…或需要重新地…去审视这群异教徒。”
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他们已经深入到隆玛山脉之中。
伊登微微颔首，他记得真教里也有类似的说法，便开口道：
这些异教徒身上，有着毫不逊色于真教徒们的热情，他们对他们的神同样虔诚，可由于立场不同的缘故，自己总觉得这份虔诚看起来是多么别扭。
人不是为了救赎而活，而是为了不受惩戒而活。
伊登稍微侧过眼睛，幽静的黑暗里，他看到一双双灰白而狂热的眼睛。
而这样一位人物，竟然也认为隆玛山脉就是先知深渊所在，伊登不免对于此事的信心多上了几分。
………………………………………
一行人似乎都察觉到，经文里面的圣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伊登异常谨慎地观察周遭的环境，发现这里安静得难以想象，别说鸟叫声、虫鸣声，连树叶的沙沙声都少得可怜，这里比无人造访的墓地还要死寂。
异教徒们异口同声地高呼着，声浪极大，四周的叶子却不摇晃。
伊登的瞳孔微缩。
只不过，伊登口中的神是天国的主，而莫莱摩斯口中的神，却是吾王之王。
比较之下，伊登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伊登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向前走着。
伊登看着他，觉得两者谈论的道理都是多么相似，有着诸多共通之处。
人们拍打着膝盖，等双手放下之后，声音还在森林里回荡，这显得瘆人极了。
森林里暗极了，雾气浓烈得呛人，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腥味，漆黑的树木显出狰狞的轮廓，异教徒们祈祷着，伊登也跟着做各种繁杂的仪式，那一句句经文，似是反复在强调同一件事。
莫莱摩斯主祭对众信士们朗声道：
“你应该听过，他受圣仆看重，我还听说，他是预备当圣仆的人，就等哪位圣仆魂归于神了……”
对于那些平信徒而言，这一类的传闻听起来神奇，可对伊登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不觉得莫莱摩斯主祭会欺骗自己，这样一位威望极高的人也没必要欺骗自己。
伊登丝毫不怀疑，一旦他们抵达先知深渊，就会效仿着经文里先知的行径，低头纵身一跃。
预备当圣仆的人…
“不，别停下，近了，我们已经接近了，我又听到声音了，我们都听到声音了。”
可当他看到真教徒同样在迫害异教徒时，听到乔治神甫口中诸多残忍的行径，他又不得不去重新思索真教徒与异教徒们的区别，到底谁才是无害的羔羊，谁才是残忍的狼群，还是说，其实都是羔羊，只不过，羔羊们也会相互争斗，也会相互厮杀。
伊登发觉，那些异教徒们，变得越来越虔诚起来。
周围安静极了，雾气也浓得可怕，四面八方唯有异教持续不断地诵经声，他们所讲述的经文，不是什么救赎，而是终将到来的罪罚。
“那些叫什么…对，古言来着，他靠着这个，让好几个瘸腿的人长出新腿来。”
“没事，学士，其他人也应该像伱一样，暂时听不到，等到了先知深渊，你一定会听得到的。”
莫莱摩斯主祭如此说道，
伊登听着他们虔诚的祷告，阴暗的森林一片死寂，唯有一句句赞美声在回荡，他感到不寒而栗。
思考片刻后，伊登摇了摇头，
“我…我没有听到。”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群异教徒。
不对劲、不对劲…
伊登双手轻颤。
这些人…都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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