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渊帝很快收到了消息。
彼时他还沉浸在炼出丹药的兴奋中,并兴高采烈地服下。
可没过多久。
护龙卫就来报,说是督主那边传了消息来,张海被斩首前爆出了宁远将军府当年通敌叛国的真相,如今百姓们激动不已,纷纷在敲登闻鼓,要求还宁远将军府一个清白。
承渊帝当场震怒。
辱骂张海那个老不死的,临到头来竟然给他来这么一出,又骂刑部是群吃干饭的,行刑前竟然让他还能有胡说八道的机会。
回到文德殿。
承渊帝也是一如既往地发疯。
他先是把百官都骂了一通,随后又勒令栾述给他想办法,把这事给镇压下去。
然而那个总是为他排忧解难的东厂督主九千岁,这次却是没有站在他这边。
“陛下,压不了。”
承渊帝一愣,随后厉声道:“什么叫压不了!”
一道讥讽声随之响起。
“压不了就是压不了,怎么一段时间不见,父皇竟然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呢?”
“谁!”
承渊帝猛地一拍案桌。
“怎么说我也做了父皇十八年的皇子,父皇竟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该不是丹药吃多了,脑子给吃坏了吧?”
秋野从栾述身后走出。
他眼眸带笑。
声音满是讥讽。
承渊帝看见是他,气得当场就抄起案桌上的砚台砸了过去。
“逆子!”
“谁让你来文德殿的!马上给朕滚出去!”
第一次被砸,是秋野刚到这个世界,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现在要是还被砸,那就是他活该了。
少年笑靥如花。
微微偏头。
砚台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砸在后面的柱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父皇果然是老了。”
“准头也不行了。”
承渊帝最在意自己的年龄,不然也不会建个永寿观,整天啥正事也不干,就满脑子想着怎么炼丹。
秋野短短两句话。
精准踩雷。
“闭嘴!朕才不惑之年,年轻着呢!”承渊帝大怒,“看来上次的三十大板没能打得让你长长记性,如今竟然还敢顶撞朕,这次朕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来人啊!”
“把祁秋野给朕拖下去打板子!什么时候朕叫停才能停!”
然而命令下了许久。
也没侍卫上来。
承渊帝火气更足,手都快把案桌给拍烂了,“人呢!御前侍卫都死哪儿去了!”
秋野笑得一脸无害。
“他们啊?”
“他们当然是被拦在殿外咯。”
秋野早就做好了准备。
东厂的人守在殿外,所有御前侍卫和护龙卫都被他们控制,甚至手上的武器都被缴了。
现在文德殿由他所控。
承渊帝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他调遣。
“祁秋野,你这是在谋逆!”
承渊帝到底也经历过夺嫡,看见这一幕,哪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眼神阴鸷。
“宁远将军府这事,也是你搞的鬼吧?”
秋野笑眯眯。
“现在给我扣谋逆的帽子,十八年前给宁远将军府扣通敌叛国的帽子,这么多年过去,父皇喜欢给人扣帽子的习惯,还是没改呢。”
承渊帝一甩袖子。
“不知所谓!”
“祁秋野,你现在收手,朕还能能既往不咎,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给你留一条命,但你要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秋野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母后的面子?”
“我哪个母后?”
“是养我长大待我如亲子的母后李姝音,还是那个拼死生我给了我命的母后谢岚?”
承渊帝以为祁秋野只是想逼宫,但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从他口中听到谢岚的名字,他脸色瞬间沉到谷底。
“祁秋野!”
秋野没理会承渊帝的警告。
“你还是省省吧。”
“别高高在上的皇帝做久了,就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
承渊帝很久没受过威胁了,看着殿下那张和谢岚越来越像的脸,他心中厌恶疯长。
“栾述!”
“给朕把祁秋野拿下!”
御前侍卫和护龙卫被拦在殿外,殿内多是文官,承渊帝看到栾述,才猛然记起他会武功。
然而他只想到了栾述会武功,却忘了之前栾述跟他说压不了。
于是理所当然。
他没能使唤动栾述。
倒是秋野靠着栾述的手臂笑得东倒西歪,“我说父皇啊父皇,你该不是真吃丹药把脑子吃没了吧?”
“你还以为栾述是你的人呢?”
承渊帝这才想起之前的事,难怪他祁秋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突然能有这么大能耐。
原来是搭上了栾述。
“栾述,朕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朕!”
栾述掀起眼皮。
“如果陛下说的不薄,是指把我当狗养,那的确是不薄。”
不等承渊帝说话,秋野就不耐烦地道:“父皇还是别废话了,赶紧下令重审宁远将军府的旧案吧。”
承渊帝咬着牙。
“你休想!”
他话落音,满朝文武突然齐齐跪地,齐声高呼:“请陛下重审宁远将军府旧案!”
一个只顾炼丹的皇帝。
一个残害忠良的皇帝。
一个引起民愤的皇帝。
谁又会真的去尊敬爱戴他?
承渊帝早已失了民心,而这次百姓轮番敲登闻鼓,也敲醒了满朝文武的心。
他们都站在了秋野这边。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顽固分子负隅顽抗,不过最后都被栾述用爱感化了。
至于承渊帝……
不论承渊帝愿不愿意重审旧案,他都只能重审。
因为他没得选。
满朝文武在文德殿跪着,百姓们在外面敲着登闻鼓,还有史官在一旁站着。
这所有一切。
都只能让他做出一个选择。
一个唯一的选择。
那就是重审旧案。
承渊帝深知旧案重审,他将会留下历史上留下残害忠良的污名,后世将唾骂他,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所以他没有松口。
他想等。
等到满朝文武退让,等到百姓们退让。
可谁都没有退让。
满朝文武在文德殿跪了三日,百姓们交替敲击登闻鼓敲了三日。
他们在用行动告诉承渊帝。
旧案必须重审。
冤屈必须被洗刷。
于是第四天,承渊帝终于无法再违背民意,同意重审旧案。
至此。
宁远将军府终于迎来了一场迟到十八年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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