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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旁听生

        山长糜斐随着范百里来到定远将军府,落座奉茶之后,斟字酌句地开口。

        “忠武将军,招收这个李守因,怕是要出问题哟。虽说授业本该有教无类,人品却多少得衡量。”

        “如铁小壮一般调皮捣蛋,只要本心良善、底线犹存,我们也当好生教导。”

        “但是,这个李守因,才落座就与陈利俭起了冲突,小小年纪就妄图以势欺人。”

        范铮饮着自家府上中规中矩的茶汤,轻笑一声:“山长须清楚一件事,李守因,他只是个旁听生而已。”

        旁听生与临时工一样,进可攻、退可守,不听话随时除名。

        糜斐心头顿时有底了。

        旁听生不旁听生的倒无所谓,关键是范铮的态度,真以为堂堂山长收拾不了一个纨绔子弟?

        信不信让他扎三刻钟的四平马?

        范铮对鸟贼与李楷印象不错,不代表他对李守因就一定要迁就。

        之前开出的条件不是说着玩的,考查品性是必然之举,若真无可救药,范铮不惜得罪李客师也要将其除名。

        “雷十三,加人护着大郎,并安排两个人轮番盯着李守因,防其及身边人靠近敏感位置。”

        陆甲生骂骂咧咧地进来,大喇喇地箕坐,接过茶汤就猛灌,丝毫不怕烫的模样。

        “兽炭作坊没得搞头了!娘哩,还以为会是青龙坊出来抢买卖,想不到是修行坊在干这缺德事。”

        “五文钱一车石炭末子,还真敢下手啊!”

        范铮不以为意,反正敦化坊也不靠兽炭作坊过日子,顶多是青龙坊与立政坊的劳力受罪。

        陆甲生抱怨归抱怨,敦化坊采买石炭末子的价格纹丝不动,郃阳的石炭末子没有了,还有白水、澄城、韩城三县的石炭末子。

        便是修行坊再如何横插一手,也绝无可能将东市所有石炭末子收走,体量就不够。

        再说,石炭末子这东西,存储多了,你还得小心它自燃。

        本身用石炭末子做兽炭,也没啥技术含量,又不是香兽,范铮初始就想到了竞争这一条。

        要不是为了安置劳力,这赚钱不多的兽炭作坊,不开也罢。

        “你就是心眼小。”范铮从来不惯着陆甲生,该打击就打击。“从一开始你我就知道,兽炭作坊必然会出现对手。”

        陆甲生气呼呼地置碗:“要是青龙坊这么干,我也无话可说,可偏偏是修行坊!”

        范铮笑了笑:“不,青龙坊不会干。”

        别看侯莫陈羽一副土贼模样,其实心头敞亮着呢。

        敦化坊的兽炭作坊他早就了如指掌,之所以没有动作,除了陈利俭这个因素,还与兽炭作坊事多钱少有关。

        要不然,青龙坊需要敦化坊安置劳力?

        要是立政坊想学着干,可能性还高一点。

        也就给坊中挣点微薄的利润而已。

        陆甲生龇牙咧嘴,笑容有几分狠色:“不过,我打探得消息,修行坊学都学不像,连口罩都不配给。”

        糜斐现出一点悲天悯人的神色,却没开口当圣母。

        不要说敦化坊兽炭作坊的口罩是大明大亮的摆开着,从未禁止别人学着使用,就是自己去修行坊苦劝,人家也不会理睬伱。

        不要说什么致病的话,那些挖石炭的劳力,有几个不得病的?

        病了,没钱治,咳死算毬。

        反正,这一茬韭菜黄了,下一茬会长得更好。

        就算你劝得十人、百人,你劝得数以万计的劳力与矿主么?

        那么几年了,连太医署都没法推广下去啊!

        更让人心寒的是,有许多劳力,哪怕能免费领口罩戴上也不愿意。

        原因让人心酸,他们觉得,在这个看不到希望的世界里,早死早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或者索性投一个畜生胎。

        当人,实在太累了。

        苟活着的原因,要感谢佛教。

        佛门所说十八地狱的第十四地狱叫乌呼地狱,俗讲称之为枉死地狱,自尽的都要入此,受无穷无尽之苦。

        说法未必能让人尽信,至少心怀敬畏,少一人自尽,多一份功德。

        至于说推敲,嘿嘿,有点意思,其他地狱都有具体的刑罚,如油锅、锯子什么的,唯独乌呼地狱没有。

        扫了眼糜斐,陆甲生开口:“坊学能不能再扩一个班,安置一些外来子弟?”

        陆甲生也没办法,随着他与外头的交往增多,人情世故难免就增多。

        连续有几个商贾明言,想送庶子入敦化坊学了。

        除了给庶子谋生路外,还有许多是觉得自家人可信些。

        “你认识的商贾,有那么多子嗣要送来?”范铮表示怀疑。

        陆甲生咧嘴笑了,嘴角勾歪:“还有不少州衙的都公,也在为子嗣着相哩。”

        都公,就是“都”的尊称,一般指吏员、白直。

        大唐的吏员,不是世袭的,即便吏员后人也可能衣食无着落。

        学一技傍身就很有必要了,工农不可能,商贾没本钱,账房就比较合适。

        国子监算学他们也进不去,当然是寻敦化坊学较为容易。

        陆甲生还有一点小心思没说,万年县现任明府钮德文态度不友好,到敦化坊是妥妥的找茬模样,他得防着点。

        对付官吏,最好的办法是他上级的官吏,州衙的都公没什么品秩,可关键时卡一卡万年县、给治中亓官植通风报信什么的,还是做得到的。

        别小瞧了吏员,小吏有时候能成事,也能坏事。

        糜斐盘算了一下:“坊学还得招两位先生来,只我四人不够用了。”

        糜斐、郦正义、巫桑、蒋乾,应付一拨一拨的娃儿,确实有些吃力,哪怕糜斐的婆娘为辅也不够。

        陆甲生摆手:“自己决定!人品好一点,别像那毋坤就行,屁大的事。”

        坊学的靡费,香坊与兽炭作坊的利润就足够支撑了,能折腾到哪里去?

        “今年郦正义带着学生去了京苑东面监,粗浅地学了一点嫁接的技艺,入秋能否安排他们去学栽种小麦?”

        糜斐郑重地提议。

        虽然总有人说诸子百家消亡了,但事实是,相当部分学说都是披着儒学的外衣。

        法家、纵横家、小说家、农家都是如此。

        农学,也是一门必要的功课,即便毋须你扶犁而耕,至少对其中的门道要有所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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