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闻战则喜,对于来回劳顿并不在意。
重整四万兵马,汇合任雅相、萧嗣业,大军离开长安城。
鸿胪寺这头,典客署掌客盘长请缨,于比粟毒之前疾驰北出回纥,给药罗葛·婆闰下令。
范铮倒是不觉得有这必要去赶,任凭比粟毒再搬弄是非,药罗葛·婆闰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以大唐现在的实力,即便药罗葛·婆闰真敢举回纥反唐,也能轻易剿灭了。
毕竟,回纥从药罗葛·菩萨至今,还没多少年的底蕴,真要打散也容易之极。
回纥再怎么势大,也比不上当初的薛延陀,药罗葛·婆闰心头是有数的。
倒是比粟毒之流,薛延陀纵横时还年幼无知,自不晓其利害,更无法见识大唐兵锋。
药罗葛·婆闰除了知道感恩外,更因随征高句丽、西突厥时,亲眼见证了大唐兵锋之利。
要朝朱面色阴翳:“堂尊,要不要让边关……”
范铮摆手。
别说是搞下三滥手段,就是让边关稍稍延缓一下比粟毒的行程都不需要。
泱泱大唐,就要有这个底气面对有可能降临的敌意,免得别人说大唐玩不起。
没事,就算回纥要叛,大唐也不带虚的,无非又到草原上遛马。
再说了,回纥九姓,又不是药罗葛一姓独断乾坤。
胡咄葛、咄罗勿、貊歌息讫、阿勿嘀、葛萨、斛嗢素、药勿葛、奚耶勿八姓,每姓一都督,就算比粟毒要发疯,也不会尽数愿意陪她下地府的。
——
立功心切的盘长得任行人,马不停蹄地往草原疾驰,三十里一换驿马,奔波的势头让护卫他的一队越骑都吃惊。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盘长狂奔了三天,胯部的皮尽数磨烂,隐隐散发着一丝腐臭的味道。
越骑队正陆大嘴啧啧称奇:“够狠的啊!话说,你真是入错行了,进什么算学啊,你要当府兵,位置都不会比我低。”
盘长龇牙咧嘴地翻白眼,任由陆大嘴挥刀割开这一片袴褶,以温水泡开凝结的痂,倒了点酒精上去,痛得盘长学狼叫。
解手刀割去腐烂的皮肉,一贴金枪药敷上,麻布、布条裹上,便告完事。
盘长接过伙长递来的木碗,狠狠嚼了一口粗粝的麦饭,破口大骂:“陆大嘴你这厮就是故意的,连点无名异都舍不得给耶耶使。你是嫉妒耶耶入流了!”
军中说话,从来没什么斯文,张口就骂了常态。
无名异是软锰矿石,有活血止血、消肿止痛的功效,在唐朝见于蔺道人的《仙授理伤续断秘方》,为矿物麻药。
所以,小说里写曹操杀华佗,麻沸散失传,从此无麻药,最后一句纯属瞎扯了。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不同的麻药,别的且不说,怕是没人能否认《水浒传》里的蒙汗药为麻药吧?
是不是正规的官方承认药物且不说,就问你吃了以后麻不麻!
不麻跺脚!
陆大嘴笑了:“不是断肢,谁有资格用无名异?就是我挨了一刀也不行。”
真不是陆大嘴吝啬,无名异的数量真的太少,只能尽量节约使用,不是重伤都不给。
这个时代,无名异还不至于多到泛滥。
然而,就这样,盘长这厮生生挺到了回纥娑陵水,六千九百里地,竟未逾月。
当然了,盘长一行就狼狈不堪,人马俱疲。
“回纥下邦,自当遵从上邦之令,婆闰这便召集人马与苏大总管汇合。”
算算时间,药罗葛·婆闰不禁大为惊叹。
正常行军至娑陵水,怎么也得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时间,盘长这是何等的神速啊!
<div class="contentadv"> 盘长讪笑,迅速辞别婆闰,带陆大嘴掉头折返。
陆大嘴袖子抹了抹嘴:“回纥的小娘子真好看!嘶,走路像跳舞,那颈部竟然可以横向移动?”
说归说,陆大嘴还是护着盘长往回走。
三日后,前方空旷的草原上尘埃如龙。
盘长叫来一名骑术最好的越骑,将旌筛(旌节)塞到他怀中,将人赶了开去。
“掌客,你带旌筛离去,我陆大嘴不会笑话你的。”
陆大嘴斥走那名越骑,操起角弓,射甲箭上弦,顺带挖苦盘长一句。
盘长笑笑,横刀拔出:“跑不掉的,目标一定是我。大唐的行人,有灭国的强者,自也有战死的盘长。”
“我若死,无妻子,抚恤便能落阿弟头上,他这一支过继一子承我香火,足够了。”
没有多余的闲话,两支小队伍相逢,便以箭矢来说话。
之后,陆大嘴带着残余的三十余骑,手持漆枪,一头扎入对方的三百骑中。
“坏怂陆大嘴,不等耶耶!”
盘长打马,追在越骑后头,一刀又一刀地砍杀,根本就顾不上看有没有战绩。
反正,衣也红了,手也红了,眼也红了。
一骑又一骑地倒下,越骑与敌偕亡,不大的地盘上满是人与马的尸首。
“陆大嘴!”
盘长的眼睛红了。
三支长矛挑起陆大嘴,坏怂露出无力的笑容,阖上了眼帘。
盘长的左胳膊火辣辣地痛,竟是齐肘而断;
肚上火烧火燎,原来被破开肚皮,肠子流了出来。
举目皆敌。
盘长笑了笑,单手将横刀入鞘,扯了一截衣角,艰难地将肠子塞入腹中,胡乱将布条裹了裹。
“坏怂陆大嘴,无名异不给耶耶吃,九泉之下耶耶也要跟你讨这个债。哪怕是下辈子,你也得还。”
五十步外,比粟毒骑着黑亮的马匹出现,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唐人,降了吧!你快死了,及时治疗一下,还是能保命的。”
“姑奶奶首次赶路输了,对你还是很佩服的,若降,准你当面首。”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声。
盘长笑了一声,拔出横刀,额头已经痛出了豆大的汗珠。
“阿耶有先见之明,取名盘长,便是知我有盘肠大战之日。有战死的唐人,无跪活的行人!杀!”
盘长策马,战马发出悲嘶,笔直地照比粟毒冲去。
两支长矛贯体,将盘长挑起,盘长奋起余力,将横刀照比粟毒掷去。
可惜,距离太远,横刀无力地坠地。
“阿耶娘,大郎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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