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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滤镜碎了

        宫中的消息都长着翅膀。

        田令月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地在甬道上独行,那些去内务府领东西的宫女太监瞧见了,不免要议论几句,或是汇报给自家主子听。

        毕竟前一日的菊花宴上田令月可是独得恩宠,荣耀光环护体,皇上还翻了她的牌子。隔一日就像被发配了宁古塔一样,那模样实在可怜。

        于是一大早,就聚集了几个吃瓜群众。

        “你看,小门小户出身,即使是去侍寝,皇上也不喜欢,听说在太和宫殿外跪了一夜,这么冷的天,不得冻僵啊,为了恩宠她真是够拼命的。”

        “听说田秀女惹着了皇上,皇上罚她在雪夜里跪足了一夜的,皇上什么时候舍得体罚咱们姐妹了,皇上还是爱我。”

        永福殿的赵嬷嬷早已守在台阶上,风言风语,她去内务府领炭火的时候,也听了几句的,但她秉承不信谣不传谣,田令月总是永福殿的秀女,她这个嬷嬷责无旁贷,还是得迎一迎的。

        远远的,凤鸾春恩车来了。

        帷帐随风起,重重帷帐下,田令月发间的雪已经融化了,那朵淡青色的菊花又显现了它本来的颜色,而且愈发的娇艳欲滴起来。

        “是田小主回来了。”赵嬷嬷赶紧上前去放脚凳。

        田令月却是伸了伸胳膊,赵嬷嬷会意,赶紧将胳膊抬了起来。

        田令月扶着赵嬷嬷的胳膊,缓缓下了轿撵:“脚坐麻了,嬷嬷不要怪罪。”

        “奴婢伺候主子是应该的,外头天寒,主子赶紧回永福殿暖一暖。”

        永福殿的秀女们都守在窗下,做的绣活儿也都停了。

        本以为田令月是受了委屈回来,还想着该怎么安慰她,不料走进来的田令月,虽姿色寡淡,但眉宇间尽是喜悦,压制不住的喜悦从她的眉梢蔓延到她的嘴角。

        在永福殿里这么些天,从未见过田令月如此喜悦。

        要知道田令月给太后递的那三卷经文,密密麻麻的字,永福殿还住着这么些人,她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成了,这样的城府,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今儿这么高兴,高兴的都绷不住了,那肯定是有天大的好事。

        果然,高让来宣旨了。

        说是田令月一片孝心感动天地,皇上特封她为田答应,以后每月按答应位份支领东西,一应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添上,另外,赏田令月居长乐宫。

        等高让走了,赵嬷嬷亲自把田令月扶进了永福殿。

        “恭喜田答应高升了。”赵嬷嬷满脸的笑:“田答应总算是熬出头了。”

        “赵嬷嬷不相信我能熬出头吗?还是说,赵嬷嬷觉得,我熬的太久了,不像别人出头那么快。”

        这话把赵嬷嬷闹了个脸红。

        她一惯在永福殿伺候的,伺候的秀女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

        自认为兢兢业业,一视同仁,尽量在职责范围内给秀女们行方便,所以秀女们对她,多半是感激,从不见哪个秀女找过她的麻烦。

        以前田令月还是田秀女,知道她家世不好,赵嬷嬷还额外给她做饭菜,弄些好汤水补身子,不想田令月这样跟她说话。

        赵嬷嬷只得跪下来:“是奴婢不会说话,还望田答应不要生气。”

        “我生气了吗?你是说我很小心眼?”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赵嬷嬷直接在积雪的台阶上跪下来。

        永福殿的气氛有些不大对。

        秀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它几个嬷嬷缩着头回了小厨房准备饭食,谁也不敢跟田令月说话了。

        史景本来想恭喜田令月的,毕竟是一宫住着的姐妹。

        可见她这般为难赵嬷嬷,史景有些不忍心,上去就要扶赵嬷嬷起来。

        田令月不说话,赵嬷嬷并不敢起来。

        “田妹妹,地上这么冷,何况赵嬷嬷她没有恶意。”

        田令月冷冷地瞧着史景,言语有些玩味:“有些人说话,总是没轻没重的,被罚了也是长教训的好事。”

        这话横竖听着都不对味儿,像是在讽刺谁。

        如果是对杜仅言说的,杜仅言一定会想,这是军书十万卷,卷卷有爷名啊。

        史景单纯。

        “你先让赵嬷嬷起来吧。”史景有点着急。

        “她在永福殿伺候那么多年,还是如此不会说话,我不过是教教她罢了。”田令月坐回炕上,拿着暖炉,手渐渐地暖了,脸色也红润了。

        还是杜仅言扶起了赵嬷嬷:“厨房里还炖着汤,嬷嬷去忙吧。”

        赵嬷嬷含着泪去了。

        内务府的人恰好来了,提醒田令月准备收拾箱笼。

        她进宫的时候,家里花了一些银子打点人情,余下给她的钱,几乎没有,所以她带的包袱最小,小的几乎没有,如今下雪了,厚衣裳也没有几件的,加上平素她的刺绣,也就星星点点的东西,实在经不起收拾。

        还好内务府的人来了,毕竟田令月获封答应,相应的待遇就得水涨船高。

        答应位分的人,每日可分得鸭子一只,鸡子一只,瘦肉一斤,鹿肉、獐子肉、野兔肉等一些野味等等都是有的。

        每日分得黄蜡十支,白蜡八支,羊油蜡二十只也不可少。

        如今到年底,还可以分得貂皮一件,蟒缎一匹,妆缎两匹,云缎两匹,宫绸四匹。

        红箩炭两筐,银炭也是现成的。

        内务府的人抬抬扛扛弄了五六个箱笼,系上红绸缎,动用了好些个太监,才把这些东西弄过来,嘴上说着吉祥话,办的十分体面。

        田令月听着内务府分管太监拿着单子向她汇报,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水。

        “恭喜田答应了。”太监们跪地。

        “赏吧。”田令月示意婢女。

        因为她如今是常在,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已经到位,有个叫山竹的,被田令月点为贴身伺候的。

        山竹打开盒子,从里头掏出碎银子,每个太监赏了二两。

        二两银子不少了,够寻常百姓一两个月的花销。

        内务府的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雪地里五六个箱笼格外体面,上头的红绸缎很是耀眼。

        杜仅言去小厨房里炖野鸡子汤。

        天寒地冻的,就想弄些汤水喝喝。

        如今她是杜常在,不但有月俸,每日内务府还送野味儿,吃穿用度比以前好多了。

        野鸡子汤热气腾腾,鲜美得很。

        <div  class="contentadv">        杜仅言两碗汤下肚,史景一碗还没喝完。

        大雪纷飞,炭火熊熊。

        史景怔怔地望着永福殿大院里,拿着单子清点东西的田令月。

        内府务送来的披风她已经穿在身上了,大红色的披风很应景,显得她人添了不少精气神。

        “我觉得田妹妹好像变了。”

        “喝你的鸡汤。”杜仅言头也没抬。

        田令月早就变了,史景后知后觉。

        真等史景发现田令月真面目那一天,恐怕田令月已经能白日飞升了。

        “杜仅言,你有没有觉得田妹妹变了?”

        “是吗?”

        “以前总觉得她不声不响的,只是做做刺绣抄抄经,也愿意跟咱们好,现在好像都不对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天你在凉亭里跟田妹妹说话,我在那儿喂鱼,我感觉田妹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像是想一脚把蹬湖里喂鱼一样,我还以为我想错了,田妹妹那么好一个人,可是今天……我感觉她看人的眼神好吓人,像是要把赵嬷嬷生吃了。”

        赵嬷嬷在灶前添柴,听史景这样说,忍不住抹眼泪。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做事又有分寸,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高让见了她还好声好气,今天田令月直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倒不是说做奴婢的金贵不能受委屈,实在是这委屈来得莫名其妙。

        杜仅言望了望窗外,田令月似乎已经清点过东西了,扯着披风往小厨房的方向来了。

        史景还在自顾自道:“感觉以前还好好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我们天天在一处,她割破手指抄经,我们竟一点儿也不知道,刚才她说,有人说话没轻没重,说的分明是我。”

        杜仅言已经踩了好几下史景的脚,告诉她不要乱说,感觉史景的脚都该被踩肿了。

        毕竟她这帝师家的独女,自幼从不受委屈。

        田令月已经来到了小厨房,史景的话,她是听到了的。

        她倚门着着,不动声色。

        身后新上岗的婢女山竹识趣地给她抖抖披风上的雪,又给她扶了扶鬓边的赤金镶玉水滴簪子,一对指肚大的珍珠耳环被雪映衬的珠光宝气。

        人靠衣裳马靠鞍,加上首饰点缀,田令月看起来贵气不少,说话底气也足了:“史景,你好像变聪明了。”

        史景直接站了起来:“田妹妹,你有话直说,别话里有话的我听不懂。”

        “我没什么话了,如今我是答应,你是秀女,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路走。”或许知道史景性子暴,田令月也不想事情闹大,只是倚门道:“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我要搬去长乐宫住了,此一别后,大家各自珍重吧。”

        太监宫女们抬着箱子,抱着包袱,前呼后拥地出了永福殿。

        雪落无声,永福殿里密密麻麻的脚印很快被掩埋了起来,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临窗的小几上,还有几张剩下的宣纸,被田令月揉成团扔在一旁。

        这个临窗的位置,田令月坐的最多。

        天热的时候,史景在井里冰西瓜,每次把西瓜捞上来,都要冲殿内的田令月喊:“田妹妹,别抄了,准备吃瓜。”

        田令月便会笑眯眯地放下毛笔,拿了木盘来切西瓜,等吃完了西瓜,史景盘腿坐在炕上讲她爹给她讲的那些神鬼故事,田令月便乖乖地听着,顺便拿出她的针线筐子,绣一些荷包或者香囊。

        窗还是开着的。

        田令月搬走了。

        往日历历在目,却再也不会上演了。

        史景早早躺到炕上,裹着锦被不吱声。

        杜仅言知道她没睡。

        果然过了不到五分钟史景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你说,田妹妹为什么要去长乐宫住?”

        “皇上赐的吧。”

        “皇上疯了?”

        “嘘——长乐宫一直是贵妃娘娘一人住着,偏殿还有剩余,皇上让田答应住进去,也很正常。”

        “贵妃凶悍,田妹妹住进去不是要受她的气?”

        史景到底心善。

        或者说,从小被帝师夫妇宠大,从未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她看田令月,一直是开着柔光滤镜的。

        杜仅言猜测,田令月搬去长乐宫,大概是田令月自己的主意。

        毕竟宫中空余的宫殿还有不少,虽旧些,修缮修缮,也不是不能住。她如今是杜常在,比田令月还高一级,如今还在永福殿住着,田令月这么心急火燎的搬走,大约是她自己要求的。

        宫里人人忌讳长乐宫,贵妃娘娘凶悍善妒人人皆知,就连皇后景仁宫的大门,贵妃娘娘看不顺眼了也敢踹几脚,以往那些受宠的妃嫔,贵妃轻则奚落几句,重则处处刁难,大伙躲着她还来不及,怎么能住到她脸上去,长乐宫离皇上的太和宫虽不远,但如果皇上去长乐宫,大约是去找贵妃处CP的,别的妃嫔住在那当电灯泡能有什么好处?

        所以一般正常人是不会去长乐宫居住的,谁也不想犯贵妃的忌讳。

        田令月不一样。

        背后给田令月帮忙的人,极有可能是贵妃,这样的话,二人便是坐了一条船。

        住在一起,反而省去很多中间环节。以后也能互相照应。

        田令月需要一棵大树。

        贵妃需要左膀右臂。

        贵妃有权势。

        田令月有脑子。

        这是一拍即合的事。

        很明显。

        史景当然看不透这些,她只是心疼她的田妹妹:“虽然感觉田妹妹跟以前不同了,或许是她娘病重她心里烦,有时候我爹催我勾引皇上,我心里烦也会暴躁,所以我也不怪她,只是皇上太离谱,田妹妹好歹侍寝一场,他随便挑个宫殿赏给田妹妹就好了,偏把她扔进长乐宫,那不是把田妹妹扔老虎嘴里去了吗?早知道这个男人不能沾,还好我不争气,皇上看不中我,不然把我扔长乐宫,我跟贵妃一天吵三顿,贵妃当天就要扭掉我的头。”

        长乐宫。

        因下了雪,正好可以练冰嬉。

        孟玉珠系好鞋子穿一套水红色掐腰衫裙就练习了起来。

        菊花宴的时候没能展示才艺颇为遗憾,想起那起小蹄子才艺又多又稠孟玉珠就急的嘴角长泡。

        自己年纪不占优势了一定要有一门过硬的技术。

        冰嬉这才艺,据她所知宫里只有她一个人会,有一个小常在想学来着,听说摔断了腿床上躺了仨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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