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刚出生的小公主水水嫩嫩,眉眼里有三分像皇上。
或许是饿了,小公主哭起来。
皇后急着去摇篮里抱公主,却被卫嫔拦住。
奶娘上前来抱着公主去喂奶,皇后眼睛红红坐了回去。
她是公主的亲生母亲,如今却连抱公主都是奢望。
卫嫔自有一番道理:“公主是我的孩子,喂奶也有奶娘,姐姐刚生产完,还是多歇息歇息。”
“可是……”
“没有可是。”
卫嫔使了个眼色,伺候她的人忙端了如意糕来给皇后。
以前皇后很贪嘴,如今如意糕也吃不下了。
卫嫔硬给皇后手里塞了一块糕,自己盘腿儿坐着,开始抚琴。
她抚的极好,琴音婉转悠扬。
皇后捏着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杜仅言背着手来到正殿时,皇后还在抽泣。
倒是卫嫔,长发及腰,粉衫婀娜,一首曲子被她抚的极为动听。
皇后抽泣了两声,抹抹泪,手里还捏着糕。
“怎么,吃不下?”杜仅言给皇后擦擦泪:“想吃什么,朕让御膳房做。”
皇后一向嘴笨。
卫嫔先回的话:“皇上,姐姐因为皇子的事,心里久久放不下,所以茶饭不思。”
皇后茶饭不思,卫嫔倒是很欢快。
杜仅言抬起头,正迎上卫嫔的目光。
恩,很好。
乌黑的眉,粉嫩的唇,一双眼睛灵动得很。
看来是请了化妆师的。
妆容很精致。
相较之下,皇后就邋遢多了。
一身旧衣,灰里透紫的颜色,针脚有些松了,未施粉黛,眼睛也是肿的。
“臣妾刚学了一首曲子。”卫嫔福了一福:“此曲哀怨婉转,请皇上皇后共赏。”
皇后都难过的吃不下糕了,亏卫嫔还能嗨起来。
杜仅言冷冷道:“卫嫔还新学了曲儿啊。”
“是,臣妾侍奉皇上,不敢不用心。”
“朕这儿有个新鲜故事,爱妃可想听一听?”
皇后没心情。
卫嫔是有几分兴致的:“皇上的故事一定有趣。”
高让拍拍手,把孔氏跟胡氏推了进去。
孔氏跟胡氏往地上一跪,高让又把二人的包袱扔了进去。
叮叮当当跟打怪落装备一样,金簪子银簪子在暗红色的绒毯上熠熠生辉。
卫嫔眼前一黑。
“这两个接生嬷嬷的故事非常好听,咱们听一听,当解闷吧。”杜仅言双腿一盘坐到榻上开始嗑瓜子。
孔氏跟胡氏也不敢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前前后后的事又讲了一遍。
皇后突觉脑子不够用了。
这是什么剧情,怎么她这个主人公还云里雾里?
难道自己妹妹真有这么细的心思?
白白抱走了她生的公主,又另外安排个死婴塞她怀里?
卫嫔的脸白了又红:“皇上,臣妾没有做过那些事。是她们二人诬陷臣妾。”
杜仅言扶住了卫嫔白嫩而修长的手:“朕也觉得,是这二人诬陷了你。毕竟皇后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再说你也是怀了身孕的,太医都有脉案,可不容她们信口雌黄。”
高让……
捋一捋,捋一捋。
杜仅言不是到景仁宫维护正义的?
怎么又跟卫嫔亲亲我我起来?
孔氏跟胡氏也懵了。
皇上不是气势汹汹要来伸张正义吗?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皇上的人格怎么这么不稳定呢。
“公主呢,朕想看看公主了。”
卫嫔点点头,很快,奶娘便抱了公主进来。
皇后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公主,公主稍稍皱眉,皇后就跟着皱眉。
杜仅言抱过公主在怀里,轻轻掂了掂,皇后差点儿从软榻上站起来,生怕摔了公主。
“孔氏跟胡氏说,公主是皇后生的,不是卫嫔你生的,朕瞧着,公主的长相,又像你,又像皇后,所以…..”
皇后开始抹泪。
“皇后,你哭什么?”杜仅言问。
“臣妾……没哭。”皇后抽泣两声。
“皇上,这两个接生嬷嬷一派胡言,臣妾十月怀胎,一朝生女,其中艰辛,不是常人所能体会。公主就是臣妾生的。”
“公主是皇后娘娘生的,卫嫔在骗皇上。”孔氏伏在地上。
“朕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办法?”
“其实公主是谁生的,谁能分辩的了呢,公主又不会说话。不管是皇后生的,还是卫嫔你生的,公主都是尊贵的公主。朕觉得,谁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归谁。”
“公主归谁?”
“你们两人一人拉公主一只胳膊,谁的力气大,代表谁更能护公主周全,谁便是公主的母亲。”
高让接过公主,解开包被,放在小几上。
公主穿着粉色夹袄,躺在小几上一动不动。
公主尚不足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躺在那儿,望着景仁宫屋顶的彩色廊柱出神。
“卫嫔,你拉住公主的左手。皇后,你拉住公主的右手。”
等二人皆拉住公主的手,杜仅言道:“朕已经说过了,谁的力气大,公主就归谁。你们想要做公主的母亲,便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卫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皇后却是忧心忡忡。
高让一声令下,卫嫔开始拉公主的胳膊。
皇后却跪倒在杜仅言面前流泪:“皇上,臣妾不要公主了,皇上您把公主给卫嫔吧,臣妾不抢,臣妾不抢。”
“十月怀胎,一朝生女,其中艰辛,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皇后辛辛苦苦生下了公主,自然不舍得公主受苦,所以公主,是皇后生的,卫嫔,你无意见吧?”
<div class="contentadv"> “皇上,您这是……在儿戏吗?”卫嫔红着脸:“臣妾生的孩子变成皇后娘娘的,就是因为皇后娘娘没有拉公主的胳膊吗?臣妾不服。”
杜仅言专治各种不服。
既然卫嫔不服,那再上证人好了。
很快,高让提来了张太医。
皇后整个孕期,都是张太医在诊脉,当然,卫嫔的脉,也由张太医看护。
“张太医,你若不实话实话,便是害了皇后,也害了我。你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你,千万不能犯了错,连累了家人。”卫嫔开始威胁张太医了。
未等杜仅言问话,张太医已经跪了下去,或许是愧疚,或许是于心不忍,即使卫嫔拿一家老小威胁于他,他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卫嫔娘娘并无怀孕,公主是皇后娘娘生的。”
“那卫嫔的肚子?”
“卫嫔娘娘塞了棉布包。大大小小的棉布包,卫嫔娘娘做了十几个。”
高让搜宫,是一把好手。
很快,就从卫嫔宫里搜出未来得及扔的棉布包两个。
“臣做为太医,帮助卫嫔娘娘……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跪着为张太医求情:“这一切不关张太医的事,是臣妾让他保守秘密……张太医他只是个太医…..”
话虽如此,到底犯了宫规。
张太医、孔氏、胡氏三人被送去了慎刑司,该怎么处置,由慎刑司按律执行。那个死去的孩子,便由高让帮衬着,好生给葬了。
接下来,便是始作俑者卫嫔了。
卫嫔已经瘫软在地上。
地上掉落的,还有她的琴。
掉落的琴断了几根琴弦。
这把琴,是她从宫外带来的。
她做秀女的时候,把琴放在永福殿窗下,那时梨花正盛,她穿着梨花白的衫裙,从容地坐在窗下,不急不缓地弹抚着琴。似乎有没有皇上的恩宠,她都不在意,那一首曲子让她弹的,婉转悠扬,史景曾不止一次羡慕卫昭宁的才华,直恨自己没上个兴趣班。
而这把陪伴她的琴,也走到了尽头。
那个临窗抚琴的秀女,也变了样子。
太后一路跟随,站在景仁宫外亲眼见到了一切。
当看到皇后不忍去拉公主的胳膊而卫嫔似要拼尽全力去争抢公主的时候,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公主是皇后生的。
卫嫔把所有人都骗了。
这还是那个温顺乖巧的卫嫔吗?
见太后进来,卫嫔忙跪于太后脚下。
太后并未像以前那样扶起她。
“太后,并非是我想侵占姐姐的孩子,我也有苦衷啊。”
“什么苦衷?”
“太医诊断,我一辈子都无法生孩子。”卫嫔流着泪:“太后知道后宫的女人一辈子无法生孩子的痛苦吗?当初因为姐姐无法生孩子,所以卫氏一族让我进了宫,若我不能生,那我的下场只会更惨。卫氏的小女儿一辈子无法生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卫氏,为了家族。”
太后低下头去,默默看着妆容精致的卫嫔:“哀家不知,当初让你进宫是不是害了你,若把你嫁到王侯将相之家,你为主母,会不会过的不一样。”
皇后也帮着卫嫔求情:“求皇上开恩,妹妹她不是有意要这样做,妹妹她已经知道错了。”
卫嫔冷笑:“皇后娘娘,你又凭什么做皇后呢?你进宫多年,不得宠幸,所生的,不过是个没有用处的女儿。你蠢笨,贪吃,懒惰,长的也不过尔尔,若是没有你,或许皇后之位就是我的,说起来,我哪一点儿不如你呢。”
皇后默不作声。
太后看不过去:“昭宁,你是疯了吗?”
“我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若不是太后你说皇后不中用,跟卫家合谋把我弄进宫里预备着替代皇后,我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局面?”卫嫔拿起装如意糕的盘子,摔去一个角,把尖锐的瓷片握在手中。
看样子像要行凶。
关姑姑赶紧护在太后前头。
如今卫嫔跟太后算旧账,看这样子卫嫔是想要把太后给送走啊。
岂料卫嫔直接把碎瓷抵在皇后脖子里:“若是她死了,卫家只剩下我一个女儿,太后,你一定会千方百计保着我吧。”
“昭宁,你不要冲动。”太后的手按在小几上:“昭南她有什么错,她又蠢又笨,你杀她有何用?”
皇后:我谢谢你啊太后,在我临死前还能听到你对我的形象描述。
眼见卫嫔手里的碎瓷要割破皇后的脖子,窗外突然飞进来一个银色的影子,只一脚,就踢掉了碎瓷。
是宫中暗卫。
卫嫔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太后看看杜仅言:“皇上想怎么处置卫嫔?”
“太后的意思是?”
“卫嫔虽犯了死罪,到底是卫家的人,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饶她一条性命。只是死罪可恕,活罪难逃,哀家的小佛堂,常年无人,偶尔哀家去瞧,冷清的很,便让卫嫔去小佛堂里清修赎罪吧。”
去小佛堂里清修赎罪,大约等于送卫嫔出家,只是碍于人言,把她幽禁于小佛堂罢了。
自那日后,卫嫔果真被幽禁于小佛堂内。或是给佛像添添香火,或是念诵一些经文,小佛堂里有百年的松树,参天大树掩映着小佛堂,果然是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太后信佛,于人为善,小佛堂的打理,一向是太后亲力亲为,后来太后上了岁数,去的少了,小佛堂才冷清下来。
把卫嫔关在那里,也算让她多修行了。
但毕竟,留了她一条命。
太后拿着剪刀,打理着内务府送过去的菊花,不远处的小佛堂,传来阵阵清脆的木鱼声。
据关姑姑说,卫嫔刚关进去的时候,不吃不喝,睁着眼睛望着佛像愣神。
后来似乎是习惯了,也开始翻看经文,打理香火,一日三餐自己也能自理,再也看不到宫嫔的样子,反而更像一个寻常妇人。
后来,还能看到卫嫔跪于蒲团上,默默念诵《往生咒》,大约是念给那个无辜的孩子吧。
史景听闻了此事,连夜提着灯笼到太和宫吃瓜。
生怕高让叙述的不详细,直接把杜仅言按到床上。
“听说卫氏还要杀了皇后?胆子真壮。”
“听说两个接生婆子被发配了一千里,张太医被发配了八百里,以后再也不能做太医了。”
“皇上的后宫,满打满算就这么多人,贵妃跟田令月是那种下场,如今卫嫔又关进了小佛堂,掐指一算,又该招秀女进宫了吧?”
招不招秀女进宫,倒是次要。
秀女就像是天上的星子,只要皇上抬头,总能看到一两颗。
天下的女子哪有穷尽的时候呢。
皇上这个职业,从来不会缺女人。
只是如今,并不是选秀女的时机。
毕竟皇上在北定出征,生死未卜。
细算起来,已经有半个月未收到皇上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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